第26章 第 26 章(第2页)



 傅云峥可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澡、一个人上卫生间,甚至可以一个人开车——


 地下车库有改造过适合坐在轮椅上开的车,余鹤见到过。


 傅云峥不肯展现出脆弱的一面,能做到很多普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看起来甚至比很多健全的人还要厉害。


 可残疾的阴影就像一根淬着毒的刺,会在生活中的点滴细节中,猝不及防地刺在傅云峥心上。


 余鹤盯着地上的快递盒,散落的快递盒就能挡住傅云峥行进的路程。


 拾取地上的东西,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傅云峥却做不到。


 透过落地窗,余鹤的目光穿过灯火通明的庄园,望向隐在黑暗中的观云山,不知道栖霞观在哪个方向。


 道济的核心思想既是‘无为自然’,那道观恐怕不是个求神问佛的地方,许愿想必也不灵。


 那就求一求观云山山神吧。


 如果没有的话,麻烦玉皇大帝现封一个,因为他的愿望真的很着急。


 余鹤遥望观云山,在心中默念:希望傅云峥能够痊愈,越快越好。


 谢谢。


 许完愿后,余鹤仰躺在床上刷了会儿直播,又过了好一会儿,傅云峥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尿个尿怎么这么长时间?


 余鹤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


 卫生间内传来冲水的声音。


 很快,傅云峥打开门:“好了,你要用卫生间吗?”


 余鹤摇摇头,随口问:“怎么这么长时间?”


 傅云峥没说话,轮椅越过余鹤,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对余鹤说:“小鹤,今晚你自己睡吧,我忽然想起来有些工作要处理。”


 余鹤:“???”


 这么突然吗?


 临近岁末,傅云峥处理工作的时间确实有所延长,经常有人拿着一沓文件来汇报工作,可现在都这么晚了……


 可能是急事吧。


 余鹤没多想,只说了句:“那我在房间等你。”


 傅云峥应了一声,转动轮椅到了电梯旁边,按下行键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余鹤看着电梯液晶屏上跳动的红色读数,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傅云峥又没有手机,就算是有下属忽然联系他,也该通过电话啊,可是卫生间又没装电话,难道还能是意念传输?


 这不对劲。


 余鹤的好奇心并不算特别强,但只要是和傅云峥有关的事情,他就没法不去注意。


 余鹤没坐电梯,从楼梯慢慢走到一楼。


 一楼有点黑,没有开灯,这点余鹤的行动非常不利,他眯起眼,在走廊微弱的壁光下,径直走到傅云峥的书房门前,侧耳听了听。


 没什么声音,有屋里光。


 余鹤胆大包天,悄悄推开书房的门。


 书桌前没有人,桌面也干干净净,甚至夜读灯也没有开。


 余鹤环视一周,发现书房卫生间的灯也亮着。


 那一刹那,卫生间里久亮的灯,傅云峥腿上的毯子都有了解释。


 余鹤的反应从没这么快过,霎时间想通了所有前因后果。


 他窥见到了傅云峥的秘密。


 余鹤心跳如擂,轻轻、轻轻地合上了书房门。


 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二楼的房间,躺在床上,余鹤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上网查询了相关百科。


 在搜索栏输入了‘腰椎外伤’‘下肢截瘫’‘瘫痪、生活自理’等词汇后,余鹤飞快地浏览着页面上的信息。


 不久,余鹤长出一口气,暗灭了手机屏幕。


 下肢截瘫是腰椎外伤导致的神经系统受损。


 网上的医生说,严重的截瘫病人易发生感觉障碍,造成神经性膀胱功能障碍,在排尿上可能存在困难,多表现为排尿不畅、尿急尿频。


 膀胱功能是能够恢复的,外界的刺激很容易暴露功能障碍,余鹤工作时偶尔会很激烈,傅云峥从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想来是已经恢复了十之七八。


 在腿上盖毯子,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安慰,像一层保险布,能够在极特殊情况下,保护傅云峥的秘密不被生人窥见。


 今天傅云峥从卧室卫生间很久出来,紧接着又随便找了借口去书房卫生间,是因为排尿不畅吗?


 这症状余鹤是第一次发现。


 不知道是傅云峥掩饰的太好,还是温灸时刺激到膀胱才引发了旧症。


 这种私密的病灶比残疾还要难以启齿,余鹤就算猜到也没法问,也不能问。


 傅云峥性格要强,他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删掉手机搜索的历史记录,余鹤从心中再次发愿:


 快让傅云峥痊愈吧,我以后一定多做好事,行善积德,请不要让傅云峥再遭罪了。


 求求了。


 *


 今年冬季来的更早,一场雨过后,满园的树叶零零落落,从苍老的树干上坠下,砸进水中,形成一种簌簌萧萧的苍凉。


 十二月了。


 云苏地理位置偏南,鲜少下雪,冬雨中屋子格外阴冷,客厅内燃起了壁炉,余鹤把懒人沙发推到壁炉边,裹着羊绒毯蜷在沙发里直播。


 他的直播间非常冷清,余鹤恃凉行凶,对着壁炉拍火焰凑时长。


 章杉从奉城那边的公司视察回来,带了一箱子报表给傅云峥,见余鹤怕冷,又端来热姜茶放在余鹤手边的小茶几上。


 茶杯落在玻璃台面上的声音才一响起。


 傅云峥头也没抬,便和余鹤异口同声:


 “我/他喝冰可乐。”


 “奉城十一月中旬就供暖了。”余鹤抱着暖宝宝,用捂热的手去暖自己冰凉的鼻尖:“这也太冷了,我鼻涕都要冻出来了。”


 傅云峥正在看报表,只是一家公司的年度报表就有字典那么厚,七百多张a3纸摞着跟一沓卷子似的,他用钢笔勾画出几组数据,抽空看了眼余鹤:“明年给你盘个地暖。”


 云苏虽然和奉城距离不过二百公里,却是刚巧是不集中供暖的地区。


 听见傅云峥说话,余鹤就点了话筒静音,把手机挂在支架上扭头去看傅云峥。


 拿着冰可乐回来的章杉听见傅云峥要盘地暖,心里念了句天啊。


 傅云峥从小就没在有暖气的地方生活过,之前几次赶上冬天去北方出差,还觉着暖气太干太燥,呆着不舒服,每次去都上火流鼻血。


 就这还要盘地暖,明年冬天您还在不在屋里呆了。


 “装地暖麻烦吗?”余鹤不知道傅云峥在暖气房里会流鼻血,觉着装地暖的提议真不错,对傅云峥的腿也好。


 他趴在椅背上,见傅云峥一直低着头,鼻梁上的防眩晕眼镜微微滑落,余鹤就伸手帮他托了下镜框:“你戴眼镜真好看。”


 “不麻烦,”傅云峥隔着镜片看余鹤:“快的话也就半个月。”


 壁炉中火光落在傅云峥眼眸中,形成道橘色光彩。


 余鹤盯着那抹暖色:“那这半个月咱们住哪儿?”


 傅云峥仰起头,仿佛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说:“桥洞?”


 余鹤:“......”


 余鹤刚来到傅云峥身边时,傅云峥问如果他不包养余鹤,那余鹤去哪儿、有没有地方住。


 余鹤当时的回答就是桥洞。


 后来二人熟稔起来,每次提及住处,傅云峥都少不了用‘桥洞’二字揶揄余鹤。


 把柄是自己给出去的,余鹤无可奈何,只能瞧着傅云峥问:“您一天不挤兑我憋得难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