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君王岂能与百姓共天下?(第2页)
刘琏点了点头,说道:“李存义大人面有焦急之色,恐怕是有事求父亲。”
刘伯温摩挲着手心的鱼食,蓦然想起那日姚广孝来拜访他说的那些话。
今日果然出了好大事情,正印官被一网打尽收押大牢,李善长匆匆来拜访,恐怕是要将他刘伯温也拖进这趟浑水里面。
“去告诉韩国公,就说为父病了,见不得客人,请他改日再来吧。”
刘琏离开后,刘伯温喃喃道:“太师啊太师,你我共事这么多年,老夫岂能上你的当?”
刘伯温心里跟明镜似的,李善长来拜访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诚意伯府外,刘琏满脸歉意,拱手说道:“家父身染风寒,已经向朝廷请了恩假,恕难以见客,请韩国公与李大人见谅。”
李存义有些为难,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总不能赖着不走,或者闯进去吧?
他看向马车,缺见李善长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对着刘琏和煦一笑,道:“刘琏贤侄,老夫来探望青田公,正是因为得知他染了风寒,老夫此行带来了灵丹妙药,必能药到病除!”
刘琏无奈,换了旁人说这话是胡说八道。
可韩国公李善长的地位在那儿,刘琏一个做晚辈的,只能讪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韩国公请!”
李善长心知肚明,刘伯温这个老狐狸想要置身事外,但他李善长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他非见不可!
两人再见面,场面极为和谐。
刘伯温笑容满面,道:“今日是什么风?把太师吹来了?真叫寒舍蓬荜生辉啊!”
李善长亦是满面春风,说道:“诚意伯谦虚了,你刘家世代清流人家,老夫入诚意伯府只觉书香气扑面而来,气爽神清!”
顿了顿,李善长又道:“老夫听说诚意伯染了风寒,心中挂念,这才过来探望。”
刘伯温请李善长落座,道:“太师冒着今日的大风,又不顾圣上的禁足令来我府上,当真是有心了!”
二人相视一笑,别提多熟络亲热。
若是被不明就里的人看到了,肯定觉得二人是多年的老友,不会想到,过去这两个人是在朝堂上斗了几十年的政敌。
寒暄了一阵,李善长见刘伯温气色良好,揶揄道:“方才刘琏贤侄说诚意伯得了病见不得人,老夫还以为诚意伯病得下不来床,可是老夫怎么看,诚意伯都不像重病的人啊?
”
刘伯温闻言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不瞒太师,今日我头痛欲裂下不得床榻,忽闻太师来,心情太过于激动,出了一身的汗,这病好了七七八八,由此可见,太师是我刘伯温的福星。”
两个老狐狸你来我往,互相揶揄,谁都不落下风。
李善长也知道,对刘伯温这家伙打机锋、绕圈子不好使,索性敞开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伯温啊,老夫今日来找你,并不是为了我李善长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的苍生!”
李善长准备长驱直入,跟刘伯温推来推去,刘伯温能将他带到沟里面去。
刘伯温没说话,等待着李善长后续的表演。
“伯温啊,满朝文武之中老夫最看重的就是你,唯有你才能担得起救天下苍生的重任!”
常言道:人不求人一般高。
李善长这大帽子扣得太大,不过刘伯温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太师是想要让我刘伯温出山,斩妖除魔?你看看我。”
说着,他举起干瘦的双手,道:“我刘伯温垂垂老矣,提不动桃木剑,斩不了妖魔鬼怪喽。”
李善长的笑容淡去,说道:“今日清晨,上位命毛骧全程抓捕正印官,前后抓走了三百余人,不经三法司审理,直接抓人,将律法与三法司放在哪里?诚意伯,你可是御史中丞,难道坐视上位这般乱来?这简直是独夫!”
独夫二字一出,刘伯温的脸色顿时一变,连忙对李善长道:“太师,慎言!”
李善长却不肯收敛,说道:“从古至今,君王一直都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由此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有历朝历代之盛景,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开元盛况无不如此!”
“可是上位呢?”李善长指着刘伯温道:“上位是怎么防备文人,防备士大夫的?你刘伯温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你比谁都清楚!”
李善长认为,君王应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可朱元璋出身草莽,靠着一个破碗崛起于微末之间,成为大明的君王,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骨子里不信任官员,处处压制士大夫的权利与欲望。
刘伯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圣上心中装着九州万方,装着天下百姓……”
“呵呵!”李善长一声冷笑,道:“百姓?百姓能为上位打天下,能为上位治理天下吗?上位因早年幼时的经历,对官吏严加防范,别说放权给士大夫共治天下,他巴不得除掉天下的所有官吏!”
他是越说越出格,道:“上位对天下官吏要求之严苛,古今罕有!这样下去他是要做甚?难道要与百姓共天下不成?”
李善长负手而立,声音铿锵有力。
“多少人寒窗苦读鲤鱼跃龙门?多少人为了大明出生入死,血不知流了多少,还有人殚精竭虑为大明献计献策,上位如此防备官员,岂不是让百官心寒,让天下士人离心离德?”
“长此以往,江山社稷何在?大明的根基何在?诚意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江山社稷倾颓,看着大明的律法废弛?诚意伯再不出山,江山危矣!”
李善长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的那一套理论,刘伯温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索性静静听着,时不时点一点头,当做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