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六十四章(第3页)





“先等等,”她说,“县府的人怎么会来寻你?”




“他们怕我对帝姬不利,”王穿云很坦然,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所以时时过来看我。”




……时时查看一下刺客王穿云的精神状态,听起来有点合理。




“先不说这个,”赵鹿鸣赶紧把话岔开,“宗翁怎么了?”




说就是大宋官场上一些很让她看不上的习气,也不知道是谁开创的,哪一代传下来的。




春天到了,文官们除了上班打卡之外,每逢休沐和节日,都是要赶紧出城去踏青的。




跟家人一起踏青是很好的,但和同僚们则更有一些团建的风味,尤其大家都是文人嘛,饱学之士嘛,那凑在一起就可以进行一些很风雅的活动。




学子们写诗,他们也写诗啊!




学子们画画,他们也画画啊!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很多比那些小屁孩更高雅的娱乐活动,赏自己的诗,也可以赏别人的诗;赏自己的画,也可以拿出收藏的画大家品鉴一番,而兴元府的春天也当得起他们的好兴致。




春潮已至,溪水潺潺,河水奔跃,江水欢腾,无数条河流,配上二千里秦岭延绵,其上有孤峰白雪,其下有桃花无数,枝上黄鹂。




反正突出一个玩儿就是了。




然而很不凑巧,宗泽很不擅长玩儿。




书法和绘画不成,诗词也不是大家所喜爱的那一款——他就不是个风雅的人,而且他身上的槽点太多了!




比如说,大家祖上多是世家大族,门前能立起两根阀阅那种,宗泽老爷子出身贫下中农,从小读书种地出来的;




再比如说,大家推崇的是进士,最好是头甲进士,可老爷子只是个同进士出身,好在老爷子一辈子清正纯朴,大家也想不起拿同进士做对联;




最后比一比前程:




宇文时中已经是安抚使,但也就二四十岁,正值壮年,还是个太子党,任期结束,人家回京再加把劲儿,说不定十几年的光景里就能谋到一个相公的位置;




宗泽已经六十余岁,还是个通判,差不多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通判了;




一个没出身没地位没前途还没才华的穷老头儿——兴元府官场迅速给他做了这么个人物侧写,然后就按这个给他排定位置了。




帝姬先是听过王穿云的只言片语,又找来尽忠,仔细地问了一遍。




尽忠的话就柔和了很多,“宗翁年岁已高,岂有人当真轻慢他取笑他呢?若真有此人,在兴元府岂有立足之地?便是宇文先生容他,咱们也不能容他!”




她听了并没有被说服,“不轻慢他,但冷落他?”




这话就让尽忠有点儿为难了。




“也算不得是冷落……”




老爷子自己也不爱这些个风雅玩意儿,但是大家出去玩,他自己待在住处不太好,就只能勉强跟着,到时候大家拿个画啊,字啊什么的出来品鉴,他就在一旁当气氛组罢了。除此之外真说到他的工作上,虽说大家待他不热络,但也不会那么明显地搞职场霸凌对不对……




话说到这里,赵鹿鸣还有什么不明白。




“去安抚使府上送个口信,”她说,“宇文先生若无事,烦他做个东,请大家踏青赏花,曲水流觞一下。”




尽忠应了一声,又有点迷惑地眨了眨眼,“而后呢?”




“宗翁远道来此,不曾带什么字画珍玩,灵应宫却颇多此物,”她说,“咱们借他一幅。”




负责传话的小内侍跑了,但负责掌管帝姬私库的佩兰还得问一句。




“帝姬想借宗翁哪几幅字画?兴元府春日虽好,只是潮气甚重,咱们先取出来晾……”




“不必,”她坐在椅子里,将一根手指指了指墙,“取那幅来,将题跋印鉴遮了去。”




佩兰顺着那根手指望过去,整个人就呆住了。




“他们既风雅,”她说,“我也要凑个趣,看一看他们如何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