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婴 作品

第八十一章(第2页)





邪潮难挡,叛逃的人和妖数量不少,王公贵族、剑道大能、九尾妖狐……




听得太多,哪怕其中掺杂一两个鲛人,也引不起特别的关注,只当寻常。




此刻被单独提及,施黛忍不住联想。




施敬承对江白砚的身世讳莫如深,始终不愿言明。




该不会是因为……江白砚父母曾经叛变人族吧?




这种事一旦说出来,江白砚的处境肯定更加艰难。




踹飞路上一颗石子,施黛心情乱糟糟。




这个念头没什么根据,全凭她下意识的猜测,当不得真。




如果是真的呢?




她对上一辈的善恶并不在意,不会由此去评判下一代。




施黛只是觉得,如果猜想是真,江白砚应该很难过。




身世是压在他身上繁重的枷锁,好难挣脱。




施黛带着青年一路回到海边,江白砚已换上干净的白衫,立于船边静候。




“嚯。()”




看清暗室里的情形,青年双眼圆瞪:怎么成这样了??()”




“我朋友,”施黛心虚轻咳,“他杀妖习惯了,出剑比较凶。”




这种程度,不是“比较凶”。




环视房中触目惊心的血肉,青年捂住口鼻,瞟向江白砚。




白衣公子面如冠玉,一柄长剑挂在腰间,看样子,理应是在江南逗鸟吟诗的类型。




果然人不可貌相。




鲛人的尸体横陈暗门之后,这起案子证据确凿。




青年对办案轻车熟路,忙活半个时辰后,朝施黛颔首:“你们回去吧。日后若有别的事,我们再登门拜访。”




时至深夜,他也累得够呛。




鲛人的尸体被青年带回镇厄司,如果找不到前来认领的亲眷,将由镇厄司安葬。




结束提心吊胆的一天,等青年离去,施黛长舒一口气。




江白砚道:“今日,多谢。”




“没什么好谢的。”




施黛伸个懒腰,半开玩笑:“你真要谢,今后乖些。”




她算是发现了,江白砚表面上乖巧,实则有自己的心思。




在身上划伤口,趁午夜独自来寻鲛珠贩子。




全是别人浑然不知的事情。




今天身心俱疲,施黛站在船边,被海风吹得一个哆嗦。




她没在意寒冷,侧过头去。




施黛第一次见到海。




亲眼所见,比电视屏幕里的画面更有冲击力。




海风微凉,沉声呼啸,带有浓郁咸腥气。漆黑的海面一望无边,被月光映得波光粼粼。




海浪层叠,把夜色洗涤一新,温柔苍远,似是梦境。




施黛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今日穿了件碧绿衫子,眉眼清越如春山,额发被夜风吹乱,像一树生机勃勃的柳枝。




觉得新奇,她伸出右手,握了握飘渺不定的海风




()。




江白砚安静看她:“头一回见?”




“嗯。”




风从指尖穿过,施黛诚实回答:“长安没有海嘛。”




她不由好奇:“你呢?”




虽为鲛人,江白砚是生活在陆地的一类。




“见过。”




江白砚笑笑:“儿时,我家离海很近。”




他言尽于此,不再多谈江府。




施黛也没追问,两眼亮晶晶:“所以你可以变成鲛人形态,潜进海里啰?”




她试想了下当时的情景。




江白砚的鲛尾是莹润的淡蓝,游在海里,一定非常漂亮。




江白砚:“有时会这样。”




他沉默瞬息,轻声笑笑:“鲛尾遇水,很好看。”




毫无征兆的话。




施黛有刹那的宕机。




旋即听江白砚道:“你想看看吗?”




阿狸:?




你又开始了是吗?




没料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施黛微愕抬眼,恰见江白砚黑沉如墨的瞳仁。




他的面色比平日更白一些,笑意温柔坦荡,瞧不出多余的情愫。




但莫名地,叫人生出被小钩轻触的错觉。




施黛下意识说:“今晚吗?入水很冷。”




说完才想起,鲛人不畏惧海水的寒凉。




江白砚这是……主动邀请她?




视线游移几下,心里的小人悄悄往前挪一步,试探某个晦涩的界限。




施黛点头:“想。”




——于是稀里糊涂地,她和江白砚坐在了礁石上。




这块礁石立于海边,光滑平整,被海浪冲刷出哗哗轻响。




等江白砚化出鲛尾,施黛从岸边靠近,一垂头,望见幽谧的蓝。




平心而论,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蓝色。




天空的色彩太模糊,海水的深蓝又太浓,江白砚的尾巴带一点渐变,是蓝与白的过渡。




温温柔柔,看起来很舒服。




上回见他尾巴,是施黛发烧的时候,当晚迷迷糊糊,意识只剩一半。




这会儿被海风吹得清醒,她凝神端详,杏眼弯弯。




面对喜欢的事物,施黛很少掩饰心迹。




江白砚扬唇,把鲛尾探入水中。




鲛人不惧寒凉,但触及过冷的温度,会泛出生理性的变化。




鱼尾入水,尾鳍轻拂,荡开圈圈涟漪。




再挑起时,勾出晶莹水花。




施黛发出一声“哇”。




水珠滚落,映照月色,如同一片柔软轻纱。




轻纱之下,鲛尾竟溢开玉一般的白,渐变更重,覆着层雪白流光。




江白砚道:“摸一摸吧。”




他甚至没用商量或征询同意的语气。




陈述句被轻缓道出,像个邀请。




施黛没理由拒绝。




鲛尾翘起,似在期盼她的亲昵。




指尖触上一片鱼鳞,整条尾巴因之一颤。




江白砚攥起指尖,掐上掌心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