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婴 作品

第八十六章(第3页)

阎家是越州大户,与刺史结交,并不稀奇。




似是想起什么,阎清欢打了个寒颤。




“几天后——”




他声音更小,一字一顿却极清晰:“刺史落湖,死了。”




施黛皱眉:“落湖?”




“说是夜里饮酒,走在湖边,不小心摔下去的。”




阎清欢压低眉目,轻声喟叹:“太过巧合了。”




“你的意思是,”聂斩道,“刺史查到百里泓身上,百里泓为永绝后患,设法杀了他?”




阎清欢点头:“听我爹娘说,那位刺史是个好官,屡断冤案,两袖清风,还救济过很多贫苦百姓。他倘若怀疑百里泓,定会




一查到底。”




施云声不解:“百里泓做过的事,和今天死掉的人,有什么关系?”




“大概……上一任家主和刺史的死,不止百里泓一个人参与?”




施黛认真思考:“百里策死后,不止百里泓,其他族人也或多或少得了好处吧?”




阎清欢恍然一个激灵,拍了下大腿:




“对对对!百里良,就是拔舌地狱被点名的那位,他出身分家,是个庶子,却很受百里泓重用。”




他快声补充:“还有死在桐柱地狱的百里箫。他没什么作为,常常花天酒地,百里泓还是把好几家商铺给了他。”




聂斩一语作结:“沆瀣一气啊。”




可惜说到底,以上全凭猜测,对于十几年前发生的旧案,他们没有丝毫线索。




更何况,就算知道这些,也推不出今天的凶手是谁。




施黛苦恼揉了揉眉心。




“嗳!”




忽听聂斩一声兴冲冲的笑:“快看北边,有人来了!”




施黛回头,看清来人,展颜笑开。




一根根铁柱罩下阴翳,在压抑的暗调里,几道色彩明丽的身影尤为醒目。




幻术师宋庭双目沉沉,依旧是波澜不起的神态,锐意如锋。




皮影匠人秦酒酒垂着脑袋,不知在兀自思索什么,手中银剪闪烁寒芒。




一个中年男人眉头紧皱,显而易见很不耐烦,口中喃喃低语,咬牙切齿。




他是百里家的人,身着华贵锦衣,手戴碧玉扳指,袖口的金丝暗纹隐现薄光。




为首的,是一袭青衫的沈流霜。




施黛从坐姿原地蹦起,想欢欢喜喜唤一声姐姐,记起熟睡的江白砚,迅速噤声,上前扑进沈流霜怀里。




姑娘家身形娇小,满携栀子花香地靠拢,像只轻巧灵活的鸟。




被她扑了个满怀,沈流霜轻声一笑:“没受伤吧?”




“没。”




施黛抬眼:“你们呢?”




沈流霜摇头:“这地方没什么危险。”




叶晚行也望见来人,投来欲言又止的一瞥。




华服男人与她四目相交,勉力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二嫂,您没事吧?”




叶晚行手腕轻颤,连带尾音发哑:“嗯。”




沈流霜知道施黛不认识他,低声介绍:“这是分家的百里瑾,做布匹生意。”




“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阵眼?”




百里瑾累得直喘粗气:“我腿快断了。”




宋庭冷冷瞟他,语气不咸不淡:“是你非要同我们一路。不想走,留在此地便是。”




这哪行?




铁柱下鬼影的哀嚎盘旋耳侧,百里瑾面无血色:“不可……不可!我跟着你们。”




他擦一把冷汗:“只要你们护住我,出了幻境,我给你们大把银票。”




秦酒酒面无表情,觉得他吵吵嚷嚷太烦,握着小剪,朝他影子的方向虚空一剪。




当然无事发生。




施黛的关注点在别处:“阵眼?”




“宋公子对阵法有所涉猎。”




沈流霜道:“他推算出阵眼,正带我们前去破阵。”




幻术与幻境有相似之处,宋庭研究幻术之余,捣鼓过和幻境相关的阵法。




聂斩一怔,握拳欢呼:“了不起!不愧是打赢我的人!”




好吵。




秦酒酒百无聊赖,手中银剪张张合合。




“你们要一道去么?”




沈流霜道:“去的话,便随我们前行吧。时候不早,趁这一重幻境还在,必须尽快赶到目的地。”




施黛等人自然要跟,叶晚行并无犹豫,颔首应道:“好。”




留她和青儿两人在这里,得被吓到没去半条命。




“江白砚在休息。”




施黛指指另一侧的阴影:“我去叫他。”




江白砚这人还会歇息?




沈流霜微讶:“好。”




施黛转身,快步靠近江白砚小憩的角落。




他尚未醒来,不知又梦到什么,眉眼压得很低。




气息很乱,眼尾发红。




施黛刚要开口,凑近的瞬息,见他猛然睁眼。




视线交汇。




江白砚的双目有一刹失神,施黛定神看去,内里竟是水雾朦胧。




她一愣:“你又做噩梦了?”




旖旎幻梦犹在眼前,勾出心底潜藏的恶兽。




江白砚半梦半醒,对上她清润的眼。




野兽被按回囚笼。




杏目,朱唇,栀子花香,绯红春衫,线条流丽的面庞。




他破天荒地垂眸,心下近乎无措,不敢去看:“没有。”




“啊?”




施黛把他上下打量一遭:“那你……”




她脱口而出:“睡觉前,你试过想我吗?”




江白砚闭了闭眼:“嗯。”




施黛:“没梦到?”




江白砚:……




喉间发干。




他敛下眼,嗓音微哑:“抱歉。”




施黛不懂他的意思,听得一笑:“有什么好道歉的?没梦到就没梦到嘛。”




目光扫过她唇角,江白砚定定凝眸。




回忆不起梦里的感受。




从未体会过的事物,即便在梦中,也难以想象它的韵意。




看他出神,施黛伸手,在江白砚眼前挥一挥:“还好吗?被噩梦吓到了?”




江白砚平复心绪:“无事。”




看样子不是个好梦。




施黛一本正经,信誓旦旦:“这个法子以后多试试,总能成功的——要不,想久一点?”




总觉得这话有歧义,施黛飞快补充:“不是想我啊。世上那么多漂亮有趣的东西,你时常想想,就不会做噩梦了。”




他想不了更久,也不能去想更久。




凝神看她几息,江白砚终是道:“嗯。”




唇瓣微抿,他悄然舐过。




敛下眼底潋滟水色,江白砚轻声说:




“今后,想你久些。”




……嗯?




施黛怔忪一下,倏地抬眸,轻勾的嘴角压了又翘,望向别处:“好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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