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婴 作品

第八十七章(第3页)


“就算找到阵眼,恐怕也没辙。”




沈流霜收刀入鞘,神情没有明显波动:“凶手守在阵眼旁边,一旦有人靠近,他打个响指,就能把我们传开。”




“我想知道,”百里青枝不懂就问,举起右手,“炼狱十三重是什么?”




“炼狱十三,血池狱。”




沈流霜道:“不正直的邪门歪道之人,死后被打入血池受苦。”




施黛打起精神,四下张望。




和名字一样,这地方处处布有血红的池沼,腥气难闻。




血池深浅不一,有的像小水洼,有的形如池塘,面目模糊的人影在血水里浮浮沉沉,痛苦挣扎。




“这下完了。”




在地狱走上这么一遭,百里青枝双目放空:“凶手不会要把百里家赶尽杀绝吧?我没干过坏事啊。”




“凶手明显是为复仇。”




沈流霜道:“你若问心无愧,不必忧心。”




她停顿一会儿L,柔下声来,凤眼淌出温润如水的弧:“同行之时,我定竭力护你。”




百里青枝毫无长辈风范,一把扑进她怀里,蹭来蹭去:“阿湘……流霜待我真好!”




沈流霜被蹭得无可奈何,耳尖微红。




与抓住凶手的机会失之交臂,施黛迅速调整好心情,看向施云声。




方才鬼影突袭,施云声陪她保护百里青枝等人。




小鬼太多,他的颊边被划破一条口子。




“别动。”




施黛正色,掏出怀里一瓶金疮药:“很疼吧?”




在镇厄司当差这么久,随身携带止血止痛的药,成了她的习惯。




他是稳重的男子汉,才不会喊疼。




被施黛的指尖擦过伤口,施云声忍住刺痛,板起小脸:“不疼。”




其实是有点疼的,药膏涂在伤处,像被火烧。




施云声鼓起一边腮帮,让自己保持五官的平静,不因疼痛皱起脸。




这副模样像仓鼠,施黛被逗得一乐,笑吟吟摸他脑袋:“好好好,能忍疼,很厉害。”




那当然。




小孩得意扬起下巴。




江白砚无言凝视这一幕。




他险些忘了,疼痛和伤口,能引来施黛更多的注视。




早在蜘蛛精的洞穴里,施黛就曾因见他受伤,为他吹气。




那时他的感受不甚明晰,而今想来……




江白砚指尖一颤。




施黛的气息经过伤处,算不算是她的一部分,进入他的身体里?




忽地,施黛回头:“你的伤口怎么样?带药了吗?”




江白砚把鬼影视若无物,剑气里满是杀心,没想过躲避。




万幸小鬼实力有限,只在他左臂划出两条长痕,外加几处小口子。




江白砚身着白衣,淌开的鲜血能被人一眼察觉。




施云声抬眸瞟去。




江白砚的下一句话是什么,他不用想,也猜得出来。




“无碍”、“无事”、“不必担心”。




说老实话,有时候连施云声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确很能忍痛。




然后听见江白砚的声音:“没带伤药。”




顿了顿,似有迟疑,他低低道:“有些疼。”




施云声:?




施云声:???




施云声一点点睁圆眼,缓慢抬头。




施黛没犹豫,转身上前:“很疼?我看看。”




施云声:???




沈流霜面无表情,尝试平复呼吸。




江白砚乖乖撩起袖口。




果然有两条一指长的血痕。




江白砚肤色冷白,长痕洇出血迹,红艳艳一片,很是惹眼。




施黛把伤药递给他,又掏出一块手帕:“你擦一擦。”




江白砚道谢接下,擦净血污,把药膏涂抹在指尖。




他很少直言疼痛,问江白砚“怎么样”时,施黛的第一反应,也是他要答“无碍”。




无论如何,江白砚不再强撑,是好事。




他的手指好长,施黛想。




因常年握剑,这只手上生了老茧,细细看去,有几道陈年的小疤。




但仍旧好看,竹节一样,骨节凸出明显的弧度,手背隐现血管,像淡青色的藤。




施黛在意他的伤势,安安静静多瞧了几眼。




江白砚也在看她。




她比他矮些,从眼下的角度,江白




砚见到施黛纤长的眼睫。




似两片单薄云翳,遮掩眼底的湖,偶尔眨动两下,小扇一般。




应当是关切的、在乎的神情。




仅仅被她这样注视,也叫他心生欢愉。




漫不经心涂抹药膏,江白砚想,今后大可多唤一唤疼。




然而只有注视,还不够。




——他是否能得到更多?




擦药的动作蓦地停住,江白砚屈起指节。




施黛困惑抬头:“怎么了?”




漂亮的桃花眼略微斜下,眼风淡淡,撞进她双眸。




江白砚的嗓音轻得过分:“还是疼。”




施黛:?




江白砚往常被剜去血肉,从没说过一个疼字,今天——




她张了张口,没出声。




须臾间,施黛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双不久前饱含杀念的瞳孔幽邃如井,望向她的眼神却是柔和,像小心翼翼的试探,也像撒娇。




她和江白砚站在角落,不远处几人在讨论幕后凶手的身份。




施黛背对着他们,动作和神态藏在阴影里头,不被看见。




她耳朵发热。




但还是垂下头,朝江白砚的伤口又轻又快吹了口气。




疼痛尖锐,似火燎刀割,于痛意之中,瞬间滋生奇异的暖流。




有点痒。




轻柔的气息像猫咪爪子,在他手臂挠过。




江白砚指节微颤,仿佛被人放了团火在心口,灼得肌肤滚烫,心跳加速。




与施黛气息相融,熨帖又舒服。




他很喜欢。




施黛吹得飞快,莫名觉得做贼心虚,心跳乱了两拍,强作镇定:“好些了吗?”




她音量压得低,像在耳语,一抬眸,瞧见江白砚眼尾轻勾。




他的脸隐隐发红。




身形似被无形的力道拤住,左右动弹不得。




施黛生出微妙的紧张,视线扫过他高挺的鼻梁,唇边的小痣,再到单薄的嘴角。




江白砚薄唇张合,没出声,唯有温热吐息悄然泻出。




借由唇形,施黛看清他表达的意思——




江白砚道:“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