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婴 作品

第九十二章(第2页)








白玉京里处处古怪,施黛没敢去坐,径直脱去外衫。




受伤这么一阵子,哪怕疼痛趋近于无,血是实打实在流。




她的右边胳膊被血浸透,染开可怖的红。




施黛看得头皮发麻。




小心翼翼把衣物撩下肩头,伤痕清晰展露。




一道刀伤般的血口,很深,所幸不长,边缘泛出格格不入的青黑。因她轻微的动作,鲜血汩汩下淌,温度滚烫。




这道伤口的疼,江白砚在替她受着。




他应是痛极的,一路走来,竟连眉头都没皱过。




“我开始擦药了。”




施黛冲门外说:“金疮药涂上去,会疼。”




言下之意,是让江白砚做好心理准备。




他的回应云淡风轻:“不必忧心。”




施黛侧下头,擦去血污后,把金疮药抹在指尖,涂上血口。




感受不到疼。




这是难以言喻的体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狰狞的伤痕,心中所想的,却是江白砚。




经由邪术,像有一条无形细线将两人结连,血和痛的界限变得极度模糊。




唯恐把江白砚弄疼,施黛上药的动作格外轻,没过多久,听他一声散漫的笑音。




“没关系。”




江白砚道:“用力便是。”




施黛:……




江白砚这是感受到,她特意放轻了力道。




这话要是让不知情的外人听见,准以为伤口和她的手指全在江白砚身上。




心绪生乱,施黛噢了声:“疼的话,记得告诉我。”




抱剑倚靠墙边,江白砚应道:“好。”




殿内静谧,他沉默垂眸,听得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右肩极疼,江白砚抚上痛意最强的位置,以指腹轻柔按压。




这是施黛的疼。




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他都感受得分明。




不久前行于长廊时,疼痛趋于稳当,像波澜不起的深潭。




当施黛涂抹金疮药,痛意便陡然加剧,似有刀锋往血肉里钻。




诡异的快意有如过电,江白砚脖颈微仰,喉结滚动。




无论哪一种,都由施黛赠予,与她息息相关。




江白砚无声笑起来。




痛病相缠,周而复始。




这算不算是世人口中的“羁绊”?




念及此,疼痛如潮退散,右肩漫出炽烫暖意,灼得他眸底生红。




江白砚微阖双眼,轻抚右臂,划过那道不存在的血痕。




“好奇怪。”




门里的施黛出声:“这伤……在泛青黑。”




遽然回神,江白砚嗓音沉静:“颜色深吗?”




“不算太深吧?”




施黛苦恼皱眉:“是因为心魔境里的怪物自带邪气吗?”




伤痕本就骇人,蒙上一层怪异的黑,更叫人胆战心惊。




她兀




自思忖这样的状况严不严重,猝不及防,听江白砚再度开口。




“我能看看么?”




声线温凉,像山涧雪水,听不出正在被痛意折磨。




施黛想了想,撩起垂落的衣襟,只露出受伤的右肩:“好啊。”




二十一世纪长大的人,谁没穿过短袖。




伤口事大,保命要紧。在江白砚面前袒露手臂,对她来说绝非迈不过的坎。




于是玉门被推开,施黛望见江白砚的脸。




他生得清雅俊美,有光从窗外泻来,愈显眉目如画、清冷出尘,乍一看去,像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松。




奈何白衣染血,透出恶煞般的凶相,观他双目,亦浸了桃花色的红。




江白砚这是……被疼出来的?




身为罪魁祸首,施黛心一抖:“还好吗?”




他不太好的样子。




江白砚笑笑:“嗯。”




目光途经施黛,他笑意微敛,不动声色移开眼。




儿L时爹娘教导过,不可直窥女子衣下,他未尝忘却。




看出江白砚的停顿,施黛没忍住扯了下嘴角。




不是她故意想笑,但看惯了江白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事事心不在焉的模样,此刻见他局促,格外稀罕。




施黛觉得很可爱。




江白砚没多言,靠近她身侧。




视线垂落,触上施黛右臂的伤痕,他低声道:“冒犯了。”




心魔属于邪物,心魔境里的魑魅魍魉,理所当然带有邪气。




百里泓太强,白玉京内的邪祟受他影响,杀意更浓。




好在施黛防备及时,邪气侵入不深。




“并无大碍。”




江白砚道:“等找到阎清欢,向他要颗祛除邪气的丹药就好。”




施黛长舒一口气,喜笑颜开,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刚才吓坏我了,还以为是类似刀劳鬼的剧毒。”




江白砚笑了笑。




她语调轻快,宛如枝头的雀鸟,细细听来,颇有娇憨之意,像在撒娇。




施黛待大多数人好,撒娇却很少,往往只对亲近的家里人说。




“你感觉怎么样?”




施黛开始新一轮的小嘴叭叭,义正辞严:“我看伤得挺深,很疼吧?待会儿L出去,你尽量少用剑,要不然跟伤口撕裂有什么差别?”




江白砚抬眉:“你的右臂,不也在淌血?”




“这不一样。”




施黛立马接话:“我把那道伤绑好,血就止住了。”




说完心觉好笑,她一个人受伤,伤和痛生生拆成了两份。




瞥一眼自己右臂上的血肉模糊,施黛由衷感慨:“我们这样,也算有难同当。”




从没听人对他说起这个词,江白砚眨一下眼。




“最重要的是,以后要有福同享。”




施黛信誓旦旦,扬起下巴:“你替我吃了苦头,等百里家的事情结束,我一定好好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