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良想 作品

73. 端阳节(1)

两场比试之间夹了端午盛会。


饮牛津各大节日都有助兴的活动。因本年端午与天选重合,准备时间仓促,主事的周尧官与玄冥长老从早上就忙得不拾闲。


饮牛津为各房院制作彩色的粉团、角黍,以玉盘呈之,再备纤巧的小角弓。人们架箭射粉团,粉团滑腻,颇难射中,射中者就可享用这枚粉团。


安悦涯射中最多,把粉团分给铃铃和柏氏姊妹。


这种粉团馅料丰足,为中和黏面甜腻的口感,充填的多是山楂、枣泥、玫瑰花瓣,一口余味无穷。


“姊姊,一会儿我想去看龙舟。”


铃铃频频点头,“一起去,一起去。”


女儿们换上七彩斑斓的裙裳。


铃铃着金丝绣红裙,披芰荷短帔,螓首蛾眉,靡颜腻理,如此装扮端的是古典美人,一旁的男子们忽地不好意思直视了。


安悦涯换上圆领长裤的白色胡服,她身材高挑,行动飒爽,与婀娜摇曳的铃铃相比是另一种潇洒之美。


柏氏姊妹没有钱置办额外衣饰,本打算普通地凑个热闹。


铃铃坚持道:“我带了备用衣饰!节日与平素不同,我们天涯相会,也许再难重聚,一定要留下特别的回忆。”


安悦涯一贯高傲,此处却与铃铃不谋而合,她想到个好主意,“铃铃,你我分别打扮她们姊妹,看谁的妆造更胜一筹。”


“却之不恭!我觉得绾卿跟我的风格接近,箬伶跟你契合。”


“正有此意!”


于是两名女子迅速拉上自己的队友,回屋梳妆。


剩下男子们冷清不少,他们把粉团分着吃了,煎茶润喉,聊叙闲话。


一个多时辰,女子们重新亮相,暮春时候花又绽放,生机盎然。


柏箬伶着白蓝胡服,头上单刀半翻髻,淡扫蛾眉画泪妆,腰别长剑,似神女英姿猎猎;柏绾卿则红罗衫,肩披黄帔,梳慵懒的堕马髻,作娇媚的晓霞妆。


这一打扮,姊妹相似的五官流露出截然不同的情致,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男子们啧啧赞叹,柏氏双花姿容昳丽,较往日更加光彩夺目。他们只看表象,而女子观之,门道就多了。


铃铃与安悦涯挽臂携行,互相大赞对方的审美与设计。


“你的妆面抓住了绾卿娇怜的神态,晓霞妆再适合她不过了。”


“箬伶发髻上戴的玉花钿,与胡服的色调呼应,真是巧夺天工。”


“你那堕马髻梳得堪称完美,有凌乱之美而无凌乱之态,我都不敢梳这个。”


“嘻嘻,还是要大量抹刨花水的嘛······”


少女的玲珑心七窍射光,聚为光源,她们是太阳坠落时的人间灯火,是太阳升起时新的希望。


柏氏姊妹从前不讲究过节日,在铃铃和安悦涯的带领下,穿着新衣走过的拱桥、见过的花束都带着不同往日的美。


即便囊中羞涩,节日的欢愉也属于她们,她们融入彩色海洋享受自己那一小份幸福。


五月石榴芬芳吐艳,竞渡赛前两岸罗衣如云,银钗晃目,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占了好位置,不再挪动,因为人多,脚抬起来就没地方放。


“今年有六支队伍,能看三场。”


“总觉得看不够呢。”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陌生却热情攀谈的人不少,他们乐于为别人解惑,即使集会散去,人人天各一方,友善的交会亦曾让心灵共振。


第一场赛龙舟,金羁派红船对杨氏蓝船,挥旗为令。


锣鼓一通震天动地地敲打,人群静了下来,只听都知说:“预备——”


旗手奋力划开旗帜,一举如引千钧之力。


如炮竹一般点炸了两岸人声,喝彩声,欢呼声。


红船上的男子一律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膀子,划桨动作整齐,头领在前大喊节奏,最终红船当先冲破终点线。


船上岸上的吼声一时合为宏伟的协奏。


鹊笑鸠舞,观者往红船上扔花果,与他们同享胜利的喜悦。


第二场竞渡需约两炷香的工夫准备,岸边的观者如鱼儿缓缓游弋、侧身。


铃铃提议先逛逛集市,众人跟随,偶一回顾,柏绾卿还伫立岸边,往河流那看。


柏箬伶:“绾卿,你找谁呢?”


“啊?没有没有。”


柏绾卿立即跟上姊姊,随手指了首饰摊上的一样骨角簪,说:“你看!”


过去,姊妹俭朴度日,从不对首饰之类的东西多看一眼,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至今,天选已经过半,只要能活下来,便不通关也能谋得职位,她们再也不用忍耐贫苦的生活了。


柏箬伶想到此处,牵妹妹的手凑近摊子,“挑个喜欢的,姊姊买给你。”


与衣食不周、告贷求帮的生活作别,未来豁然开朗,做姊姊的终于能说出这句话。


曾经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也能迎来柳暗花明啊。


柏绾卿的鼻尖像渍水的樱桃,拣了一只骨角雕琢的木兰花簪,抢先付了钱,递给姊姊,“我送你。”


柏箬伶一笑,她给妹妹挑了支骨角梳篦,别在堕马髻上,可是姊姊嘀咕:“我位置是不是选得不好。”


谢翩打开玉骨扇,“我看挺好的。”


“你懂什么,”柏箬伶唤铃铃,“你帮我妹妹调调。”


谢翩说:“你那支也戴上呀。”他抢过来插在堆叠的义髻上。


冯异受到熏陶,“我也给我姊姊买一个好了。”


他转身去了对街首饰铺。


流动的摊子售卖的尽是小贩自制之物,价格便宜;铺子里的首饰大多是金银、点翠、玛瑙制成,由技艺精湛的匠师打造,工价不菲。


天选子都没底气跟他进店,铃铃自告奋勇帮他选样式,其余人在门口等着。


柏箬伶又看看梳篦,“我妹妹最漂亮了。等姊姊赚了大钱,给你换个玉梳篦。”


柏绾卿扑进她怀里,“好幸福啊。”


突如其来的幸福,像假的一样,握在掌心都怕从指缝溜走。


这会儿工夫,江上的龙船比赛要开新局了,周围摇旗呐喊。


第二场比赛是瑶台宴的红船和扬州刺史的蓝船。


柏绾卿向下望,密匝匝的人堆里,朗月清风的赵如愿也在其中。他是头领,正伸着手跟队员讲战术,一切就绪,他仰头向岸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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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瑶台宴的常客们认识这位年轻的东家,给他声援助威,他叉手一一回礼。忽而,他面色一柔,向谢翩等人招手,摇了摇身上五色绳编织的长命缕。


谢翩怪之,向后问:“他谁呀?跟谁打招呼?”


沈呈华知详前因后果,瞟了一眼脸鲜红欲滴的柏绾卿,语气轻松,“他认识谁就是跟谁打招呼了。”


柏绾卿飞快睇他一眼,生怕他说漏嘴。


“跟我。”韩春冷冷答道。


谢翩:“哈啊?”


沈呈华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柏绾卿愣了刹那。


韩春躁郁地偏开眼:“也不算跟我,是跟铃铃。”


第二关天选,赵如愿遇到铃铃,假托问路,跟铃铃聊了小半天,谈?中欢声笑闹,如逢知己。


“可铃铃还没回来。”


正说着,冯异和铃铃回来,千辛万苦挤到同侪身边。


“这钿头金钗,云将长老喜不喜欢,您可告诉我。”


“哈哈,姊姊要是不喜欢,你别跑!”


韩春:“刚才那个花花公子找你。”


韩春下半张脸藏在面纱里,语声本来就小,这时竞渡开赛,湖上气氛沸腾起来,铃铃听不见他的话,于是凑近问问。


“你说什么?”


馥郁的胭脂香以磁性的气流吹过风,而咫尺的丽容迷惑了他的神魄,他蹙眉不想再谈,“没什么。”


她掏出一只小不倒翁送给韩春,不倒翁白肤黑衣,全身只有一双圆眼露在外,“长得像不像你?”


“别离我那么近。”


铃铃碰他的钉子也不是一两次了,在有限的空间往外挪了挪,因着人摩肩接踵,横竖远不出有差别的几寸。


这场,红蓝两条船几乎齐头并进,蓝船至多落后半个身位,马上反超,红船不甘示弱。愈到赛程之末,愈扣人心弦,岸上喊声如啸,惊动了江南的五月天。


蓝船胜!


“不愧是刺史的队伍,里面的汉子真硬实!”


“刺史高兴得合不拢嘴,听他说要到瑶台宴飨宴百官。”


“原来红船赢在这儿呐!”


柏绾卿的目光总飘到赵如愿身上,看一会儿移开,再看一会儿移开。


自从听了韩春的话,她拿不准赵如愿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或许他天生猎手,对女子都不吝饵食,那自己的念念不忘就太廉价了。


要是不与人比,柏绾卿还有些浅浅的信心;若要比,铃铃明丽绮艳,自己荷露虽团岂成珠,她是一点也比不上的。


谢翩提议去沧浪居探病,众人同声应许,第三场竞渡就不看了,柏绾卿也没赴约。


沧浪居门庭阒静,只两个小奴修剪草木花卉,三七通报了一声,居内无人声应。三七说,期间来过几波人探病送礼,都没进去。


居室主人未露面过。


他们猜测许慕臻还在睡养伤觉,便不打扰,各自散了。


靥星临微烛,眉月隐轻纱。


夜帷覆重重,柏绾卿坐在院中石凳消夜,灰灰在她手边的茶盏里吃米。


今年端午是她度过的最绚烂的节日,她该换掉裙裳了,尽管不舍。纵使紧握不放,时光亦星奔川骛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