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彼岸列车(十)

17
 




列车长是跌进列车长室的。
 




他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头疼得站都站不稳,列车又在晃。
 




进门的时候车厢那么一晃悠,便把本来就走不稳路的列车长给生生晃跪了下去。
 




列车长室的门是自动关闭的,它在身后吱呀呀地重重一响,关上了。
 




列车长没有听到。
 




他跪在地上,两手捂着脑袋,粗重地喘着气。
 




耳边的耳鸣声巨大如爆炸余威。他头疼欲裂,那些断断续续的碎片仿佛要穿透他的头骨。
 




列车长的帽子从他脑袋上滑落下来。
 




他蜷着身子,挣扎着抬起头。他眼前重影一片,脸上冷汗涔涔。
 




他几乎看不清距离他咫尺之遥的那个帽子。
 




破碎的画面越来越多,列车长理都理不过来。
 




画面里全是刚刚差点被他掐死的那个“活人”乘客。
 




不同的是,列车长脑海里的这些“他”始终穿着蓝白条纹的一套衣服,坐在一片白又很刺鼻的地方,身上总连着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管子。
 




列车长咬牙切齿。
 




刚刚就该把他直接掐死。
 




他想,这样现在就能清清静静的了。
 




列车长抓起帽子,硬撑着自己站起来,把帽子戴好,踉踉跄跄走到桌子跟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是谁。
 




到底是谁。
 




不论清不清净的……到底为什么,见了这么一面,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且这些画面,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列车长深吸了一口气。
 




二号车厢前,白落枫对着所有人投过来的目光,眨了眨眼。
 




施远沉默片刻,说:“你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换人来。”
 




大约是都有过痛失亲人的痛,施远能较大程度地理解白落枫现在的心情。
 




施远不愿意逼他,但有旁人不乐意了:“换谁啊?这儿跟列车长有关系的就是他了。除了他,列车长肯定是看谁杀谁,换我们谁来都会被秒杀的啊!”
 




施远皱皱眉:“多跟他说两句话,总有办法的吧!”
 




“那风险也太大了!”
 




施远还要再说,白落枫抬抬手,拦住了他继续吵下去。
 




“我来。”白落枫说,“不能因为我自己有情绪,就让你们冒着生命危险顶上去。他说的没错,最有可能活着回来的就是我了。”
 




和施远对着顶说了这些话的是脆弱男。
 




白落枫这样说,脆弱男神色有所缓和。他似乎也觉得刚刚语气不妥了,便又放温了语气,干笑说:“是啊是啊。不管怎么说,他是因为你才没对我们下杀手。你对他有影响,这是肯定的。要是换成我们任何一个,肯定说不了两句就要嗝屁了。你对他是特殊的,这已经得到证实了。”
 




“特殊”这两个词到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白落枫叹了口气,没招,点了点头。
 




苏茶看出了他不对,说:“怎么了,白哥,你很不想见他?”
 




“不算。”白落枫说,“他不记得我,我看见他不好受而已。我自己的问题,不用管。那就这么办吧,你们先去前面找地方躲,我去假装乘客,把他引出来。”
 




白落枫抬抬手腕,看了眼表,“乘务人员每二十分钟巡逻一次车厢,也差不多又要到时间了。快往前走吧,你们去一号车厢找找空座,我留在三号这边。离得远,他回去得也慢,急着赶路,也不会仔细看一号车厢都有谁。”
 




“一号车厢肯定也有乘务人员会检票,如果被他看到你们离座,也会处决你们。你们记得小心点,别被看到。”
 




他安排得极其合理,大家点点头,交给了他,赶紧往一号车厢去了。
 




张孟屹还留了点照顾人民群众的老毛病:“你一个人行不行?我陪你?”
 




“你陪我我怎么跟他说悄悄话。走吧,我说点儿不能给别人听见的,说不定他能多想起来点什么。”
 




张孟屹想想也是,抬脚跟上群众走了。
 




列车仍然前行着。
 




又到了要广播的时间,车铃响了,连带着下面的提示灯也亮了起来。
 




列车长捂着作痛的脑袋,越听那破铃越烦,砰地一拳砸了过去。
 




他嘟嘟囔囔骂了句什么,揉着太阳穴,拿起广播铃,放到嘴边:“为了保证列车上不出现安全隐患,各车厢乘务人员请自行阅读员工守则,阅读完毕后各自进行车厢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