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寻秋野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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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向她倾身,一鞠躬道,“是我失责了,这就去拿新的红酒来。”
大小姐伸手挥了挥,示意他快去。
一个女佣走来,收拾起了地上的狼藉。
管家又鞠一躬,转身离开。走到白落枫身边时,他顿了一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别脑子发热惹她生气,做该做的。”
说完这句,他径直离开。
白落枫沉默了。
管家关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了,各位,就座吧。”大小姐说,“不必着急。格顿法官,我知道你已经查清了真相,先享用今天的晚餐吧。”
两名女佣为白落枫和施远拉开了椅子。
白落枫回头乖乖坐下了。
眼下的情形不适合继续逼问。施远也闻到了空气里“要慢慢来”的气息,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两人一落座,餐厅的门又开了。
走进来的是画家。
画家关上门,同样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人来齐了,大小姐笑容更甚。她朝着女佣们挥挥手,让她们把晚餐端上来。
管家不多时也回来了,他拿了一瓶新的红酒。
“今晚大概是最后的晚宴了。各位,请好好享受。”
她朝众人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看上去有一种天真的恐怖。
女佣为他们端上了今晚的餐品,管家也旋开红酒的盖子,为大小姐满上了酒杯。
杰里迈亚开口问她:“你的意思是,只要格顿说了正确的真相,我们就能离开公馆?”
“是的,我还是很讲信用的。”大小姐向他们笑道,“当然,前提是他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如果是错误的,大家就要留在这座公馆里啦。”
一瞬间,所有人看向了白落枫,目光个个紧张得如刀似剑。
五个人的命同时背到了身上,白落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头皮有些发麻,禁不住咳嗽了几声。
“也不要这么紧张嘛。”大小姐笑了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呀,大家都在这座公馆里待得很开心呀。变成娃娃,就能和我永远一起玩了呀,这样不好吗?你们不喜欢这样吗?”
众人不做声。
白落枫说:“你保证会放我们离开吗。”
大小姐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
她看向白落枫。她的笑容僵硬,却并未消失,仿佛那张天真的笑脸已经被缝在了她的脸上。
“当然,”她说,“你认为,我是那种不守信用的女孩吗?”
“不,确认一下而已,失礼了。”
白落枫说着,低下头别开脸,不再和她对话。
他却感到大小姐的目光在他身上又停留了很久,才收了回去。
女佣们把餐品上齐,大小姐拍了拍手,招呼他们吃饭。
过一会儿白落枫就要决定他们的生死了,没几个人吃得下去。大家食不知味味同嚼蜡,没多少食欲。
可大小姐却又笑着催他们说要都吃完才行,他们便只好硬着头皮往嘴里扒饭。
等众人吃完了饭,大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吃吗?”她问众人。
众人忙不迭点头,阮千还在痛苦地捂着嘴把饭嚼干净,费了半天力气才吞下去。
“好吃就好。”大小姐笑着,又拍了拍手,“好啦,那我们就步入正题吧。”
女佣们上前来,为他们撤掉了空了的餐盘和碗筷,将餐桌又收拾得光鲜亮丽后,退了下去。
白落枫看向大小姐。大小姐望着他,嘴角噙着浅笑。
“格顿法官。”大小姐说,“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白落枫瞥了眼管家。
管家站在大小姐身后。见他看过来,管家微微抬了抬头,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下去。
白落枫把两只手握在一起,搁在面前,没急着开始自己的演讲,反问道:“您指什么?”
“当然是这里的真相。”
大小姐抱着自己的娃娃,对他说,“是谁犯下了惨案,又是为什么要犯下惨案?你都知道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紧张地看向白落枫。
万众瞩目中,白落枫淡淡开口:“我知道。”
“在说明谁是凶手之前,我有必要先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再向各位捋一遍,这也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明白真相。没问题吧,大小姐?毕竟现在坐在这里听我陈述的也不止您一个。您自己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们不知道。作为贵宾,他们也有知情权,您说呢?”
大小姐点点头:“也好呀。”
“那就把事情从头开始说起。”白落枫身子往前一倾,道,“发生在这座庄园里的事,是从一桩惨案开始的。这座庄园的前主人——多尔夫妇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卧室里。”
“惨案是圣诞夜发生的,前一天在这座庄园里有过一场晚宴。晚宴后,有一部分客人留在了这里过夜,多尔夫妇也曾经出门送了回家的宾客们坐上马车。也就是说,当晚他们还是活着的,所以杀人犯就藏在这些宾客之中。”
“原来如此。”人偶师点头,“那当晚都有谁在?”
“很多人啊。画家、文员、小说家、多尔夫妇的弟弟和他妻子、我……这次来参加晚宴的,基本当晚都在。”
粱月时问:“那是谁干的?”
“先别急着问结论。首先,大小姐,这件惨案一定和你脱不了关系。你和多尔先生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很值得人同情,但这也足够成为你的动机。”
白落枫说着话,眼睛也紧紧地盯在大小姐身上。还好,大小姐仍然面带笑容,没被这句话激起任何极端情绪。
她捏着手里的娃娃,说:“你说得没错,的确和我有关系。”
白落枫暗暗松了口气。
不论如何,大小姐如果情绪失控,他们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他继续道:“但是,以你当时的岁数和力气,是不能做到那个份儿上的。所以,宾客之中是有一个人替你杀了人的。”
大小姐含笑点头。
“会出手帮你杀人,要么他是有利可图,要么他是真的想帮你,看不下去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了。如果是有利可图的话,最可疑的也就是文员了。”
“那份遗嘱似乎是他伪造的。”白落枫说。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腾地起身,迅速和文员拉开距离。
人偶师怒道:“是你!?”
文员愣住了:“啊??”
“不是他。”白落枫说,“我说他最可疑,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从这桩惨案里捞到油水的人。通过帮大小姐伪造遗嘱拿到遗产,他应该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辛苦费。但是多尔夫人还活着的时候,给了他一桩很好的差事,让他每个月不用干多少事就能拿到不少的工钱。”
“比起杀了夫妇伪造遗嘱,那份稳定又不费力的高薪工作对他来说才更有利。伪造遗嘱又不是很安全的工作,他是个几十年的法律从业者了,哪个风险更低收益更高,他不会不知道。如果是从利益点出发的话,并不会是他干的。”
“话虽如此,当时在晚宴上的人也没有其他得利的人了。小说家失去了他的赞助,画家也没有了一个稳定的客户;杰里迈亚和他夫人到最后也没捞到一分遗产,园艺师被吓疯了跑回了家……”
“会不会是杰里迈亚?”
文员将目光投向施远,道,“如果没有我跑出来伪造遗嘱,这些遗产就都会顺其自然地归到作为弟弟的他名下了。”
杰里迈亚两眼一瞪,刚要说话,白落枫就道:“不会。如果他的目的是姐姐的财产,你当时把遗嘱拿出来的时候他一定就暴跳如雷了。但是说把遗产都留给大小姐的时候,他和他夫人不是都没什么异议吗?”
这件事就写在法官带来的卷宗里。
文员显然也知道这件事。他摸摸下巴:“也对哦。”
画家问:“那还会是谁?”
“没人从中得利,这里受益最大的是大小姐。所以她的共犯图的并不是利益,而是单纯地想要帮她。”
人偶师睨向杰里迈亚:“那果然还是他嘛。那晚他也和多尔先生因为大小姐的事吵起来了,不是很可疑吗?忍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了了呗。”
白落枫摇摇头:“他确实很可疑。但是当晚和多尔先生吵起来的,可不止他一个。”
“不止他一个……确实那晚的人很多,除了他也有几个急眼的。”人偶师说,“可是最先吵起来的是他啊?那他不是最可疑的吗?”
“他确实是其中一个可能性,但我更偏向于另一种可能。”白落枫说,“这件事,其实是临时起意。大小姐和多尔先生当晚在晚宴上引起了争吵,这件丑事被捅破了窗户纸,这就成为了共犯者的动机。我是说,这是因为那场争吵而临时起意的杀人,是冲动杀人。”
“杰里迈亚虽然容易冲动,可不论如何,多尔夫人都是他的亲姐姐。一起长大的血亲,他大概做不到那么惨烈。从他这么关心自己的侄女和对自己的妻子极好来看,他也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所以就更不太可能了。”
“这样吗……”
人偶师的目光还是很狐疑,她打量了下神色紧绷五官紧张的杰里迈亚,道,“也不一定吧,万一他姐姐这些年排挤他的事让他早就很痛恨他姐姐,再加上夫人还默许先生这样对大小姐的事让他怀恨在心……”
“现在再恨,以前也有温情。”白落枫说,“不过你说得也对,他的确是有嫌疑的。”
大小姐吃吃笑出了声。
白落枫停止了推理。
众人也一顿,大家一同转头望向大小姐。
“这就是你的真相吗?”大小姐笑意吟吟地问道,“格顿法官,你的答案是杰里叔叔?”
白落枫没有立刻回答。
他望着大小姐稚嫩天真又幸灾乐祸的笑容,忽的一笑。
“不。”白落枫说,“我还没有说完,大小姐。”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头往餐桌另一端——杰里迈亚所坐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
“我只说他有嫌疑,没说是他做的。杰里迈亚确实可疑,但他如果杀了多尔夫妇,就和他的性格完全相反了。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非常非常重感情。从性格角度上来说,就算有恨而动手杀人了,他也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对自己的姐姐做到那个地步的。”
杰里迈亚松了口气。
“那你说,到底是谁?”画家问,“你现在是要从性格分析吗?”
“性格分析可是很管用的,杀人犯的性格和平常人的性格确实有不同的地方。”
白落枫走到杰里迈亚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抬起头,直视坐在这个位置正对面的大小姐。
大小姐脸上的笑意渐失了。
……还真是啊。
白落枫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文员说:“从性格分析的话,你要怎么分析?”
“我刚刚说了,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杀人,是看不过去大小姐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才决定践行的杀人。”白落枫淡淡道,“在那场晚宴的所有人,都是早就知道多尔先生对大小姐做了什么的人。这些早已知情的人,会因为这件事被在一场晚宴上突然被捅破而决心动手吗?”
众人愣了愣。
“很难想象,也没有多大可能。”白落枫说,“会动手的,要么是积怒已久,要么是第一次听到这样令他无法忍受的事。而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就选择动手的,要么是一个极其冲动的人,要么……他的天性和职业让他无法忍受。”
画家脑子烧了,茫然无比地问道:“那天还有不知道这事儿的吗?”
“有啊。”白落枫说,“我的父亲老格顿似乎这么说过我——‘那男孩根本不懂圆滑两个字怎么写。对那男孩来说,世界非黑即白,他有对正义的过分偏执,固执得像块儿铁木头’。”
大小姐彻底笑不出来了。
“那天,我还和老格顿吵了一架。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大约就是因为你这件事。”
隔着一整个餐桌,白落枫望着大小姐,道:“罗丝多尔,我就是你的共犯。”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一写就没停下来,抬头才发现超时了,对不起!!
明天就写七千补偿大家!
感谢在2023-12-29 00:04:01~2023-12-30 00: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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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魔女的庄园(十七)
◎白落枫心脏骤停◎
“我就是你的共犯。”
空气瞬间冻住了。
每一个人都瞪起双眼, 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大小姐却面无表情,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笑脸。她咬紧嘴唇,面如菜色。
白落枫瞧了眼她身后的管家。和她相反, 管家达米安闭了闭眼, 松了口气,还露出了一个终于放下心来一般的轻笑。
是正确答案。
白落枫也暗暗松了口气。
大小姐的脸色越来越青了, 她捏紧手里的娃娃,说:“你不是。”
“为什么?”
大小姐声音发抖:“你如果是我的共犯……那,你有什么理由, 做这些?”
“因为我是法官。”白落枫说, “正义是我的执着。和我父亲说的一样, 对我来说这世界非黑即白。犯了罪就要被审判,有人受害就该得到法律的援助,每一个人都应该得到正义。”
“但显然,对其他人来说,并不是这样。”
“所有人都知道你继父对你做的事。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很默契地装作没看见, 或者替你继父瞒了下来。”
嘴上说着话, 白落枫又将所有人扫视了一圈:“是害怕失去夫人给自己的稳定工作?还是害怕多尔的权势,会把自己从业界轻轻松松地排挤出去?不想失去先生给的赞助, 或者单纯地害怕引火上身?”
“这是别人家里的事。他不说,我们也管不了。这种话,你应该听过很多次了吧。”
“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方式。但对我来说,不是。”
“我是一个对正义偏执至极的法官,我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所以, 那天所发生的一切的前因后果, 应该是这样的。”
“你父母举办了一场圣诞晚宴, 宴请了四方宾朋。其中,有小说家,有画家,有你的舅舅和舅妈……还有你父母的老相识,老格顿法官。”
“老法官带来了他的儿子,也就是我。”
“我和我父亲在不同的城镇工作,那也是我第一次跟着他来到这座公馆参加晚宴。我对于多尔家的事一无所知,这也让在听到晚宴争吵后的我陷入了愤怒。”
“但当时愤怒的不止我一个人,这件事也的确令人发指,所以没有人对此起疑。又因为这件丑事曝光得突然,气氛很尴尬,大家就都回房间去了。”
“而在回房间过后,我和我父亲陷入了争吵。”
“吵架的内容,想必就是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老格顿既然会说我过分偏执,那他一定是一个相对于来说处事圆滑的人。我们又是在晚宴后争吵的,那么当晚我们会争吵的内容,也就能猜到了。”
“老格顿一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他认为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多尔家似乎有权有势,可能老格顿也怕得罪人——但是我坚持认为应该报警,让这件事走法律程序。”
“我们就这样争执不下,最后的结果应当是不欢而散。但是,这件事后,我对我父亲的印象应当也是碎了个稀烂。”
“我以为公正廉明的老法官是一个对恶事视而不见的包庇者,他与正义背道而驰。老格顿是这座城镇的老法官,如果他都视而不见,大小姐,想必你以后也只会四面楚歌,想伸冤却无地可说。”
“所以对我来说,大小姐,那是唯一能帮你的一晚。”
“一个法官不能帮你,那就换一个法官。”白落枫说,“那天的半夜,我敲开了你的房门,问你需不需要帮助。”
“你理所当然地点了头,你告诉了我巫师教你的方法。我虽然不信,但是我认为那是他们应该遭受的惩罚,所以我答应了会帮你做到。”
“你带我去找到了刀和锤子,犯了案。犯案之后,我知道第二天一定会被调查,所以我没有使用房间里的浴室,我让你带我去了花园,找到了园艺师用的水龙头,冲干净了身上,并把被溅上血的衣服换了下来,包住刀子和锤子,把它们埋在了后花园里。”
“那些东西,我也已经在水龙头附近挖到了。”
“再之后,恐怕是我听说了你变成魔女的事情了。我得知进入你的公馆的人都离奇失踪,于是上门来找你问话。当时的你还不忍心对我下死手吧,于是你将巫师教给你的黑魔法的药水喂给了我,导致我忘了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
白落枫放下搭在施远肩膀上的手,直视着大小姐道,“有错误吗?”
大小姐已经面色惨白如纸,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她死死盯着白落枫,目光不甘心又怨恨,死死掐着手里的娃娃的脖子。
她闭上眼,深深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她松开了手上的力气,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她低下头:“那天半夜,的确是你敲开我的房门的。”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德丽卡舅妈没有醒,敲门的声音一直响。我以为是继父,躲在被窝里不敢起来,一直抱着达米安——达米安当时还是个娃娃。”
“达米安是妈妈买给我的,是她和继父结婚的时候买给我的。她说我要有新的爸爸了,让我不要紧张,新的爸爸会对我很好。如果觉得孤单,就抱着达米安……”
“可是妈妈只给我留下了达米安。”大小姐说。
“我也一直没有敢去给你开门。直到你在门外说你是格顿,我才抱着达米安去给你开门。”
“你站在门外,半边脸都肿了。你让我不要在意,你说你被你父亲打了而已。你问我,‘大小姐,你想摆脱现在的一切吗’。”
“你说你帮我。”大小姐说,“我一直很感谢你。之所以我要让你忘记这些,不全是因为你来劝我不要做什么魔女。是因为你告诉我,你不会当法官了。”
“你来这里质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时,你告诉我,你不会当法官了。你说你杀了人,你会辞掉现在的工作……格顿法官,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这件事而放弃。”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法官。”大小姐说。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都露出了一丝放下心来的神色。
画家率先道:“那,我们是可以离开这座公馆了对吗?”
大小姐神色不动,淡然道:“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众人一愣。
“格顿法官,留在这里不好吗?”
大小姐直勾勾地望着白落枫,“你不是说你可怜我的吗?为什么你们就那么不愿意留在这座公馆里呢?你们不用再忧愁任何事情,只需要一直留在这里陪我玩就好了啊。”
“为什么不留下来,格顿法官?”
白落枫答:“我也有要做的事。”
“比我重要吗?”
“比你重要。”
施远吓得赶紧抓了一下白落枫的袖子,可他已经把话说出来了。
他们眼瞅着大小姐的脸色一下子铁青下来。
大小姐死死瞪着他,又一次掐紧了手里的娃娃。她突然浑身开始颤抖,紧咬着嘴唇,肉眼可见地要爆发了。
白落枫张开嘴,正要说什么,管家突然出声道:“大小姐。”
大小姐身子一顿,转过头。她目光直勾勾的,满是杀意。
管家平静道:“让他们摆脱现在的一切吧。”
大小姐怔了怔。
这是格顿法官在那天半夜里和她说的话。
管家走上前半步:“我从之前就想跟您说了,大小姐。我一直认为您不应该这么做。您应该比谁都知道被困在这座公馆里是什么滋味,但您却成为了这里的魔女。”
管家蹲了下去,半跪在地上,仰视着她说,“请不要成为您的父母,大小姐。”
大小姐沉默了。
众人紧张地望着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外面的黄昏恰巧在此时日落西山,一切陷入了黑暗。
天一黑下来,忽然就下起了雨。雨点细密地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乱得像众人的心。
餐桌上只点着几支蜡烛,餐厅里陷入一片昏暗。
大小姐望望管家,又转头看了看手里的娃娃。
沉默很久,大小姐再次抬头,望向白落枫:“格顿法官,你要去做什么事?”
“去救一个人。”格顿法官说。
“真的比我重要吗?”
格顿法官点了点头。
“是吗。”
大小姐低下眼帘,有些落寞。片刻,她又抬起眼睛,问道,“那你会,忘记我吗?”
“不会的。”格顿法官说。
大小姐笑了,她露出了一个没那么稚嫩天真,但终于让人感到了真真切切的笑。
“那你走吧。”她说,“下次来的时候,多陪我玩一会儿。你们都走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大家都兴奋起来,只是不好表现,便互相交换了个欣喜若狂的眼神。
众人匆忙起身,向大小姐说了声谢谢,就都匆匆滚出了餐厅。
直播间里,公告板上也传来了他们胜利的讯息。等不及系统给出评级,白落枫连忙拍了把张孟屹,告诉他管家说了,兰格在一楼的佣人们的房间里。
他们连忙赶过去。推开门一看,佣人们的宿舍里一个女佣都没有,苏茶浑身是血地倒在其中一张床上。
她紧闭着双眼,好似已经没了气息。
张孟屹连忙跑进去,将她抱了起来。他伸手一探苏茶鼻子底下,松了口气,回头对众人说:“没事,还有气儿,活着呢。”
所有人都跟着松了一大口气。
几人凑过去,一同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确认她没事,只要带回空间就能被治好后,大家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施远往门框上一靠,一撸刘海,一脸困倦道:“终于他爹的过关了,再拖拖我感觉我都要死在这儿了。”
粱月时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那不会啦,但还真是死了不少人啊。”
阮千点了点手机:“看直播间。我们的评分已经出来了,公告也刚说了,我们要去庄园门口出关。还要回去换衣服吗?”
他们身上穿的还都是这一关给准备的晚宴的衣服,不是他们这次穿进来的常服。
“争分夺秒啊,她情况不太好。”白落枫看着苏茶说,“别换了,我们回去把包拿了,直接走吧。”
他们这次也是背着自己的包进来的,里面还有他们的换洗衣服和随身道具。
衣服可以不换,包里的东西不能扔。
众人点头同意。
张孟屹抱起苏茶,他把自己的房间钥匙给了粱月时,让他帮自己拿包,毕竟他俩就隔了一个房间,离得最近。
张孟屹抱着苏茶先去门口等,他们全员一起离开了这间房间。等白落枫拿了包下来,走到公馆门口和别人汇合,他就看到管家达米安正守在大门处,手里杵着一把伞。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道:“各位都到齐了,那就走吧。天色黑了,外面还下着雨,大小姐不放心,由我来带领各位出园。”
没人有异议。
外面还在下雨。虽然没打雷,但雨声不小。
公馆门口站着两名女佣,他们手里各自抱着三四把伞。管家从她们手中拿起雨伞,分发给众人。
大家都拿到了伞后,两名女佣推开了大门。
跟随着管家,众人往庄园外走去。
外面下着雨,众人打起伞来。张孟屹抱着苏茶不方便,粱月时就拿了把较大的伞,往他身上倾着,自己大半个肩膀都淋湿了。
他没在意,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很快,他们走到了庄园的大门前。
管家为他们打开了大门。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施远嘀咕着说:“来的时候还是两辆马车,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辆的人了。”
“死了一多半。”阮千说,“赶紧上吧,去空间要紧。”
众人点头,纷纷抬脚离去。
白落枫走在最后一个,他举着伞,盯着管家的侧脸,往外走去。
管家也低头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却都没有移开目光。白落枫和他擦肩而过,朝着外面那辆马车的方向走去。
“格顿法官。”
管家忽然出声叫住他,白落枫回过头。
管家撑着一把黑伞,从正面去看,他的脸被这把黑伞遮住了一半。再加上他一身的黑西装,他整个人都几乎要淹没在黑夜里。
“我知道你不是格顿。”管家说。
白落枫愣了愣。
“我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不跟我接近,也没什么好脸色,我也猜得到你是为什么来的。”
管家抬起伞,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还是很平静。只是看着白落枫的时候,眼底里出现了一丝从未在这里有过的波澜。
“阿枫。”管家说,“分会变低的。下次不要离这么远,该杀的杀。”
白落枫彻底愣住了。
雨声倾盆。
白落枫几乎说不出话。过了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你……”
管家朝他破天荒地笑了。
“去吧。”管家说。
白落枫却动不了了。他望着管家,想起了那些日记,他心中突然升起滔天的情感。
那些生和死的忘了和记得的让他四肢都发麻了,手上阵阵发软,几乎握不住手里的伞。
白落枫红了眼睛,又掉了眼泪。他动了动喉结,却一时找不到话来说。
“我……”他顿了顿,“你……”
“下次也不要太冲动了。”管家自顾自地嘱咐,“刚刚晚宴刚开始的时候,你如果一直逼问她兰格的事,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白落枫哽了哽,抿嘴沉默了。
“对不起。”他说。
“我没有怪你。”
白落枫还想说些什么,一声叫喊却从身后传来。
是施远。施远从马车上探头下来,催他道:“快上车呀!”
还没来得及应声,轰隆隆的响声又从身前传来。
白落枫回头,管家已经退后两步,把庄园的大门关上了。
两边的大门轰隆隆地向着中央合拢而去,在他和管家之间重新立起一道高墙。
管家站在墙后,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再见,格顿法官。”管家对他说,“愿您前途似锦。”
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卡在白落枫喉头,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管家大约是不知道他找到了日记的事的。
此时再说,也毫无意义,只会让白落枫更加难以离开。苏茶还在车上等着送医,白落枫也不好再说,只好低下眼帘,点了点头,紧抿住嘴,强把眼泪忍回去,回身离开。
他转身走了,形单影只,在雨幕里十分落魄,像一条被赶出了家门的小狗。
管家于心不忍的眯了眯眼。
他闭上双眼,似乎连看都没有勇气了。
就在此时,突然噗呲一声。
管家心口一痛,被身后冲上来的惯性顶得“呃”了一声。
听到异响,白落枫回过头。
管家也低下头。
他心口上多出了一把刀。
一把从背后捅到胸前,将他贯穿了的刀。从胸前冒出来的刀尖上,还滴滴答答着他的鲜血。
管家愣住了。
白落枫也愣住了。
管家手里的那把黑伞掉到地上,在雨幕里打了半个圈。
他颤抖着手,难以置信地去碰胸前的那把刀。他又动作僵硬地侧过半个头,望向身后的人。
管家瞳孔瑟缩:“你……”
女佣手上一用力,那把刀捅得更深了。
管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子一抖,往前一倾,伸手抓住了大门的栏杆。
“肃郁!”
白落枫喊他。
女佣猛地将刀拔出来,又一刀捅进管家的肩膀上。
管家惨叫起来。
“肃郁!!”
白落枫扔下伞冲过去,刚往那边跑两步,就撞到了一面透明的墙上。
他撞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一抹鼻子,已经撞出了鼻血。
白落枫慌忙抹了两下,来不及多管,又冲上去,在空气中一摸,发现这是一堵透明的空气墙。
“走!”
管家对他喊。
管家被捅得跪了下去。他已经痛得表情扭曲,却硬撑着自己,跪在门前抓着栏杆对他喊叫着:“走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你队友进马车了,没法再回游戏里面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死了!快走啊!!”
肃郁还要说,女佣突然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后退一大步,将他往后狠狠一拽。
他整个人倒了下去,砰地一声摔在地上。他仰面朝天,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了女佣扯着他头发的手臂。
女佣低着头,眼睛依然麻木无神。
“管家先生,你背叛了大小姐。”女佣说,“你不听话了,要受到惩罚。这是大小姐说的,不听话的娃娃,要惩罚才行。”
女佣手里的刀子一旋。
刀尖向下,她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一刀捅进了管家的喉咙里。
原本还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挣扎着的管家一下就不动了。
他抓着女佣的手一松,失了力气,软绵绵地垂了下去,摔到地上。
白落枫心脏骤停。
他看着那女佣举起手里的刀,一下一下,一刀一刀,每一次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就像个被固定了动作的敲钟的木偶工人。
她就那样重复着自己的动作,一刀一刀捅进肃郁的心脏里。
肃郁再也没有动。
白落枫歇斯底里地绝望地喊起来,惨叫得撕心裂肺。
他拼命拍打着那道空气墙,可无济于事。他眼睁睁看着咫尺之距的地方,那个女佣一刀一刀捅着他死了的男朋友。
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么近,他却只能旁观。
他的嗓子痛得要撕裂了。雨太大了,他浑身的血都凉了。他突然在这彻心彻骨的疼痛里,明白了那年肃郁的心情。
站在他的病床边,手术室外,看着他慢慢死掉的肃郁的心情。
你也是这样的吗。
白落枫控制不住地喊着,心里却不知向谁询问着——
你原来是一直抱着这种心情,跟我在一起的吗?
没人回答他。
马车上有人下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车上拽。
“你听我说!白落枫!”施远拉着他喊,“没用了!你进不去了!救了这个他也不能完全复活!”
“就是啊!早点回空间,你进下一关多打点,赚够积分才是硬道理……白落枫!!”
粱月时一下子没抓住,施远也被猛地甩开了。
白落枫一个大半辈子的病号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活活把施远推开了半米远。
施远在泥潭里滚了一圈。
白落枫又冲到了空气墙前,对着那女佣大叫:“放了他!你听到没有?!我叫你放了他!喂!!”
“都说了没用了!!”
粱月时跑过去道,“早点走吧!你……”
“滚!!!”
白落枫朝他喊。
粱月时被凶得一哽。
施远从地上一打滚爬起来,走了过来。
白落枫气喘吁吁,雨水和泪水一同糊了他的视线。
刚刚那一连串的惨叫让他大脑缺氧了。他突然傻乎乎地停了下来,瞪着两眼望着这持续的一幕——他看见肃郁已经浑身是血,胸口上的血窟窿越来越大了。
那女佣已经浑身溅满鲜血,还在像个提线人偶一样一刀一刀捅着。
“放开他……放了他,我求你,我求你行不行……”
无力感从四面八方涌来,白落枫两腿一软,缓缓跪到了地上。
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又是这样?
他这次……他这次就是不想再这样,所以才……
所以才跟他保持距离,所以才不跟他说话,好不容易躲过了投票系统,好不容易让他活到最后,为什么……
主神就必须让他死吗!?
想到此处,白落枫突然浑身一抖。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
主神。
对了,主神!
白落枫立刻拿出手机。
雨水打湿了屏幕,白落枫慌乱地抹掉屏幕上的雨水。
他颤抖着手操作着手机。游戏已经结束,白落枫早已经关闭了直播间,于是他又匆匆忙忙打开了。
“我知道你在,”他声音已经沙哑了,“我知道你在!把他还给我!!只要他不用死了,我什么都行……我换他也行!让他出来!!”
直播间里无声无息。
连一个观众都没有进来。
施远和粱月时面面相觑。
“我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做,让他出来!你不是神吗!?我求你了!!”
一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突然从上空传来。
施远敏锐抬头:“什么声音!?”
粱月时还未回答,又突然一声脆响,他们面前炸开一片光尘。
那是一片柔和不伤眼的银色光尘。它在雨幕里四散消失,如烟雾缥缈,美如飘雪。
三人齐齐愣住,连在后面马车里探头看情况的阮千都愣了。
粱月时说:“是刚刚的空气墙?”
白落枫这才反应过来。
他一把丢下手机,朝着里面冲了过去。
这一次,的确没有空气墙拦他了。
他抓住了庄园大门的栏杆。
作者有话说:
我又来晚了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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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休息空间
第106章 公共休息空间(一)
◎我能把他带走吗◎
白落枫抓着栏杆, 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
他翻越了栏杆,重新跳进庄园里。
那女佣还在拿刀捅着肃郁。白落枫冲上去,一脚就把她踢飞了出去。
女佣摔倒在地, 洁白的裙摆和干净的脸上沾满了血。
她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即使她摔得满身泥污, 手里也还紧握着那一把刀。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握着刀就又冲了过来。
白落枫回头抄起管家刚掉在地上的伞, 伞面朝着她顶了上去。
女佣捅过来的刀穿过伞面,被伞骨卡住了。
白落枫把伞狠拧半圈,女佣的手被卡得一翻, 生理性地手中一松, 手里的刀掉到地上。
白落枫立刻将伞再次往前一顶, 把它整面推到女佣脸上,回身就朝她肚子上一踢。
女佣被踢得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趁此时机,白落枫立刻蹲下去拿起她掉了的刀,再次冲了上去。
女佣动作僵硬又木木的, 很是缓慢。她刚把白落枫的伞从自己的胳膊上撸下去, 一抬头,白落枫捏着刀就朝她冲了过来。
她被摁倒在地, 那把刀被捅进了她的喉咙里。
一下,两下,三下。
女佣的喉咙里喷出大量的血,直到她的脖子上也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白落枫才气喘吁吁地收了手。
他喘
了几口气,刀从他颤抖的双手上掉了下来。他望着女佣脖子上的血窟窿, 一时反应不过来。
似乎是这一会儿的情绪波动过大了, 白落枫大脑一片空白。他眼前重影阵阵, 脑内嗡嗡作响,一切都好像一个循环着的噩梦。
半晌,白落枫回过了神来。
终于重启的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是刚刚举着伞,心口上被开了一刀的管家。
肃郁。
肃郁!
“肃郁……”
白落枫立即起身,嘴里嘶哑地喃喃着对方的名字,踉踉跄跄地回身跑了过去。
管家仍然仰面倒在雨幕里,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已经没了声息。
白落枫跑向他,蹲下去,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他的脖子上在往外不断地淌着鲜血,胸口上的洞已经深能见骨。
他被白落枫捞起来的时候动都不动,像个没有骨头的破布娃娃。
白落枫伸手去捂他脖子上的伤。
可那鲜血他根本捂不住,它们从他指缝里仍然洇洇地往外流,怎么都止不住。
白落枫抱着他,雨下大了,打在他们身上,将他们身上身下的血冲刷得随雨淌下,洗净褪去,什么都不剩。
白落枫泣不成声,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了一起。
他抬起捂着肃郁脖子的手,去撩开了他额前的头发,露出了肃郁已经闭上的一双眼睛。
白落枫摸住他的脸。他手心里的血还在,于是在肃郁脸上留下了抚摸过的血痕。
【你要长命百岁。】
他想起了那篇日记,他想起那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
【白落枫,你要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白落枫将他用力揽在怀里,在大雨里哭得几近崩溃。
马车上的人也都下来了,大家慢一步地接二连三地重新翻进庄园里,来到了这两个人周围。
站在他四周,几人心中也五味杂陈。死亡远比想象中的更沉重,他们于心不忍地或别开脸或低垂眼帘,沉默地同情着。
粱月时忽然出言提醒:“白落枫,我们真该走了。”
白落枫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句话后有所收敛。
“游戏已经结束了。”粱月时又补了一句。
白落枫把怀里这具已经开始失温的尸体抱得更紧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哭腔憋了回去。
白落枫哑着嗓子问他们:“我能把他带走吗。”
“啊?”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愣了一下,随后面面相觑。
“我不能把他留在这儿,算我求你们。”
“可是……”施远为难道,“就算你带回去了,他也不是玩家,可能这轮一刷新,他就自己消失了……”
“那也没关系。”白落枫说,“那也没关系,消失了也没关系……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淋雨。”
众人沉默了。
粱月时朝阮千投去目光:“怎么办?”
“要带走就带走吧。”阮千两手叉着腰道,“也没什么关系,评分都已经结束了。再说留他一具尸体在这儿浇雨,跟死无葬身之地似的,是挺可怜。带着走吧,马车上的那个不能再等了。”
“也是。”
几人松了口,施远走上前,把白落枫扶了起来。
白落枫背起已经冰凉的管家,跟着他们往外走去。
管家很轻,在他背上几乎毫无重量。
马车空间很大,坐他们六个人加上一具尸体还算足够。白落枫把他放到最里面,挨着他坐在了马车里面。
马车颠簸半路,带他们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到了地方,马夫就不再往前走了,招呼他们下了车,跟他们说大小姐嘱咐了,把他们放在这里就行。
众人下车一看,马夫把他们放下来的地方是一条小道,再往前走个十几米就是一道门。
一回生二回熟,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阮千快速过了一遍他们所有人。幸好,这次所有人的门都不一样。
她挑了一个听起来最靠谱的,打开门进去了。
这次又是一座小镇。
不同的是,这次的小镇是十几年以前的小城,到处都是汉字。路边的公交站点的站牌蒙了灰,满地尘埃,一吹风就满眼的沙子。路边全是门市,早餐店不少,大多都是红底白字的,店牌也都积了灰。
跟着指示,众人来到一家有点破烂的小旅馆。
里面虽小,但五脏俱全。
一进门,白落枫就直冲自己房间。
他手忙脚乱地开了门,把肃郁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肃郁没有丁点儿要醒的意思。白落枫攥住他的手,那只手的温度冷得吓人。
白落枫又哭了。
他咬着牙,说不出什么话,就只是那样蹲在肃郁床边,望着他掉眼泪-
医务室里又是罗子婉在做医生。
张孟屹把苏茶抱到病床上。
她看了眼苏茶,转身在桌子上写了一些什么东西后,站起身来去到药柜跟前,从里面拿出瓶矮矮胖胖的小透明圆瓶子,瓶子里是白色的圆形药片。
她走到苏茶跟前,拧开瓶子,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张开嘴,拿着瓶子就往她嘴里倒了半瓶子药。
张孟屹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哎!老婆!!”
罗子婉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收起药瓶,把她的下巴往上一推,摁住她的嘴,狠狠晃了晃她的脑袋。
阮千也看不下去了:“我说,这不是给猫喂药的……”
话刚一半,苏茶噗地一声咳嗽了起来。
众人惊了。
罗子婉松开手。苏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翻过身,从病床上龇牙咧嘴地坐起来了。
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又痛得表情扭曲,一睁眼就说:“我靠,什么东西……”
众人呆滞,几乎下巴掉地。
罗子婉很有职业道德,主动解释道:“这是主神的药,如果你在游戏里有了死亡情节,但是很幸运没完全死,半死不活的时候被队友带出来了,吃半瓶这个就能自动好转。”
“你身上的伤它也管,放着五分钟就能自动痊愈了。在这儿坐五分钟吧,我也省得给你包扎了。”
阮千指着她呆呆道:“可你刚刚喂药的方式……”
“是很像喂猫,主神就是这么交代的,我没办法。”罗子婉摊摊手,“理解一下,我们差不多都是主神养的猫猫狗狗。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就是一场巨大的猫猫狗狗向前冲。”
众人无言以对。
粱月时笑了两声,缓解气氛道:“算啦,能全部自动回复就挺不错了。我先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吧,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给你弄点皮蛋瘦肉粥。”
苏茶还在懵的状态里。闻言她点头:“也好,我是有点想吃了……”
“行,我去弄。”
粱月时转身离开了。
门被他关上,张孟屹叹了口气,说:“没事就好,你吓死人了。你是怎么突然消失的,你有印象没?是不是肃郁搞的?”
“啊?不是他啊,是一个女佣。”苏茶说。
罗子婉回身去接了杯热水,递给了她,插了句话:“多喝热水。”
“啊谢谢。”
苏茶接了过来,朝着杯里的水面吹了两口气。
“一个女佣抓了你?之后呢?”阮千问。
“对,女佣抓了我,之后她就把我带到一个小房间里面……之后我就没意识了。再之后有人把我摇醒,就是那个管家了。”
“他表情就很不好看,我那时候也完全动不了了。他跟我说,我已经被下药了,根本没法行动。现在这个情况,他只能先把我做成半人偶,因为大小姐之后会来看我。但是出关之后空间里有人可以帮我恢复,所以会给我留半条命,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睁开眼睛。他说这是唯一能留住我的方法了,不然被大小姐或者女佣发现我没被做成人偶,我们都要倒霉,他就让我忍一下。”
说到这儿,苏茶尴尬地笑了声,“不过后来我是真的痛晕了……”
施远点头:“原来如此,他还挺会打算的。”
阮千说:“我没理解错的话,现在倒霉的只有他一个吧?”
“是啊,如果他说的倒霉指的是被杀的话,他是真的替苏茶倒霉了。”
苏茶刚喝了口水。听到这话,她愣了一下:“什么?”
“管家被杀了。”张孟屹说。
“啊?他为什么被杀!?”
“不知道,听到原因的可能只有白落枫。”张孟屹说。
施远揉揉脑袋:“这话我也不太愿意说……但是我们全都已经出关了,他也差不多该消失了吧?”
众人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篇写太多了有些疲软了,可能最近会请假休息两天养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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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公共休息空间(二)
◎喜欢你的复活见面礼吗?◎
在肃郁床边守了一夜没闭眼, 等到天亮的时候,白落枫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外面又要天黑了。白落枫是靠在床边坐着睡着的, 醒来时他已经整个人趴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地板上连地毯都没有, 白落枫坐起来时浑身酸痛。他回过头,肃郁还在他床上。
白落枫愣了愣神。
没有消失。
白落枫伸出手, 握住了肃郁的手。
还是很冰,没有温度。
白落枫又失落地低下眼睛,转过身坐好, 又靠到了床上。
呆了一会儿, 他的肚子叫了起来。
他饿了。
很饿, 肚子很痛。
白落枫拿着钥匙锁上门,下了楼。餐厅在一楼大厅,他下去的时候粱月时正好把刚做好的菜都端到了桌子上,桌子旁还有其他人。
看起来,他们正准备吃晚饭, 白落枫算是来得正好了。
他看见苏茶坐在桌子旁边喝着粥, 瞧着已经没什么大事了,身上也没有绑绷带和处理伤口的痕迹。
而施远是第一个看见他下楼来的。他回身往餐桌上放碗, 一抬头就瞧见了白落枫。
“你可终于下来了。”施远说,“怎么每次都不好好下来吃饭?坐下吧,要吃饭了。”
“嗯。”白落枫应了声,走到苏茶旁边,问她,“你没事了吗?”
“是呀, 吃了个药就完全没事了。”苏茶说, “他怎么样了?”
一说到这个, 空气就沉重了一些。
白落枫拉开椅子坐下,说:“还没醒,还在我床上。”
其余几人都怔住了。
施远惊道:“没消失吗?”
“没有。”白落枫说。
众人都露出了或难以置信或震惊或讶异的神色。白落枫一抬头,见他们如此这般神色各异,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他道:“你们都以为他消失了?”
“啊,是啊。”施远干笑道,“你一整天没下来,我们都以为是他被刷新回去了,你才伤心得不想吃饭。”
这思路没什么问题,白落枫本来也以为他一定会被刷新回去,他自己都有些讶异现在的展开。
白落枫看向阮千:“是还没来得及吗?”
“不,应该到时间了吧,我们全都进入空间了,那个关卡里也没有其他人了。”阮千说,“之前有主播在论坛专门发帖讨论过,发现这里的游戏每一场都是单独的,不会有同时或者平行开始游戏的情况。每一轮的npC都是固定的,没有分身,必须这一轮打完了,下一轮才能开始。”
“每一轮游戏都是紧挨着的。我们前脚出来,后脚新一轮的人就会进去,这是一定的。”
“我们回来都已经过了24小时了,早就刷新完成了。而且,当时在那个游戏已经结束的情况下,你一开直播间主神就能听到,还帮你消除了空气墙,他肯定也是死盯着你的,不会是忘了把他刷新回去的……”
张孟屹总结情况:“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情况是主神安排的必然情况?”
“是啊。”阮千说,“看起来主神想把这个管家流放了。”
“流放在这个空间里是要干什么……”
“谁知道,我又不是主神。”阮千说。
张孟屹摸着下巴思考片刻,提出一个猜测:“他不会是想让肃郁恢复主播身份参加游戏吧?”
阮千睨他:“那怎么可能,他疯了啊?”
“他没疯吗?这个世界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吗?”
阮千无言以对。
“我感觉不对,他确实是个疯子,可这种活雷锋一样的好事他也是不会做的吧。”
粱月时说着话,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子。
他又回过身,把蒸好了米饭的电饭锅拔了插销,端到桌子上。掀开盖子后,里面的蒸气升腾而起,白乎乎的米饭散发着饭香味儿。
粱月时拿起他们的碗,给他们盛一碗又一碗米饭出来。
一边做着这些,他一边道:“他也不是第一次插手白落枫跟那谁的事情,哪次他做好事了?哪次他不是朝着想把人逼疯的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