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白脸

阮玉山没说借不借。
 




他先是轻哼一笑,后背拍着扇子绕着九十四走了一圈,接着弯腰凑到九十四面前。
 




“步于中庭?”他杵到九十四眼皮子底下,“怎么步出一屁股债来?”
 




九十四本来因为那一根竹竿两棵树就大为沮丧,这会儿看见阮玉山在他面前事不关己地刻意揶揄,更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为了清誉,他还是忍着脾气正经纠正道:“我欠的是钱,不是屁股。”
 




屁股债这说法实在难听。
 




九十四不知道阮玉山从哪里看出来自己欠的是屁股债,更不知道自己的屁股能有个什么价值,撞塌了人家修的房子和种的树,谁会不找他要钱,反而要屁股?
 




看着阮玉山的神色,又打量这人平时的行事作风,九十四暗暗下定决心,今天借了钱,日后一定要尽快还,否则保不准阮玉山今天盯上他的屁股,明天盯上他的腰,后天盯上他的腿,他岂不是只能割肉赔款?
 




也不知阮玉山听没听明白他的话,低低笑了,打直身子垂眼睨他:“我量别人也不敢要。”
 




九十四真的很想给阮玉山一拳头:别人敢要,他就肯给?
 




他的身体,几时轮到阮玉山来评判了?
 




他差不多快忘了阮玉山丢在饕餮谷那几十万金的飞票。
 




那几十万金子没有买下九十四的自由,却正好买下了九十四的身体。
 




他就是再长一百个屁股一百条腿,那也是归阮玉山所有。
 




奈何现在拿人手短,九十四只能把拳头攥在掌心里,等解决了燃眉之急再说。
 




林烟临走时按阮玉山的吩咐带走了那个专装金银细软的包袱和几个行李,阮玉山自己身上还带着一笔小钱,买两栋京中高楼暂且还不在话下,自然出得起九十四撞塌的两家村舍。
 




他从房里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九十四:“告诉他们,多了算送的。”
 




九十四用一种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瞅着阮玉山。
 




他很不想欠阮玉山那么多钱,更不知道阮玉山在慷概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他是没有再去斗场像斗兽一样表演同时满场薅钱的机会了,九十四挣钱的路子目前来看十分有限,坦白点说就是完全没有路子。
 




阮玉山现在拿着他借的钱大方,那完全是在替他大方嘛!
 




要还一个金叶子,他非得去卖血不可。
 




九十四是不愿意卖血的,畜生的血才会被人拿去做交易,他不做。不仅自己不做,总有一天也要让他族人都不做。
 




想到这儿,他心里叹了口气,说什么也得先把人的钱还了。身上背着债,是无论如何走不快的。
 




他接过金叶子,来到那两个山户面前。
 




他们的脑袋一半是烧化的皮肉,另一半是空荡荡的黑洞。
 




九十四忽然定眼瞧着他们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回头看看阮玉山,阮玉山冲他挑眉毛,显然也没觉得不对劲。
 




他把金叶子递过去,临了又收回来,说:“我跟你们去看。”
 




方才他控制不住力道,一脚震塌了两棵树,原以为被他所害最严重的就是那两棵树了,哪晓得不多时从下头跑出这两个人来,对着他大为指责,说他干的好事,砍翻了树,撞塌了他们的房子。
 




九十四这才瞧见,这一带树林和竹林后头是一片沿山而建的土坡,坡上正好有两户人家,屋子就傍在山脚下,背山面水,位置好着呢。
 




当时事发突然,九十四也无暇细想,对方上来就问他是哪家的,要找上门去说理,叫他赔钱。
 




好好的房子给他无端撞塌了不赔钱也不是个事,他就三步一回头地领着人回来了。
 




这会子冷静下来,他心里不对劲,便说要去看。
 




两个山户也坦荡,他既然要去,就让他跟着,要九十四瞅瞅自己做的孽,数数那家里一应损坏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