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萱草 作品
第1章 噩梦娃娃(1)(第3页)
然这一切都在我刚刚步入少年时,戛然而止。
那是黑暗的启程,是噩梦的开始。
刚刚十岁的我,有一天被做医生的爸爸发现发育异常,身高明显矮于同龄人。一脸茫然的我在妈妈的陪伴下,来到爸爸的医院,开始接受一系列的检查。几番折腾下来,医院给出的结果:生长激素缺乏性矮小症。于是,我不得不接受激素类药物治疗,每天承受那根细细的针和那管冰冷的药液进入我的身体。
从此,我的身高成了家里禁忌的话题。只是没有人知道,即便他们不说,但爸爸每次给我打针时微蹙的眉头和似有若无的叹息,都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连身高这个不需要努力的事情,我都做不好,还需要借助药物。
说真的,在没有治疗前,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身高矮小是一种病,但治疗后,和同龄人在一起,我的脑海里时不时就蹦跶出“矮小症”三个字。于是,我开始刻意躲避比自己高的同学,甚至害怕和他们站在一起说话。有时候不得不站在一起时,我要么努力昂起脑袋,像只鹅;要么索性把脑袋埋在衣领里,像只鸵鸟。
只是即便我这般隐藏自己,还是逃不掉被同学嘲笑、孤立的命运。
每一次课间的走廊,于我而言都是危机四伏的险途,我不知道会不会突然窜出几个同学,刻意地撞我一下,然后看到我像无头苍蝇般乱转几圈,或者如笨拙的企鹅扑倒在地,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哄笑。是的,自打针之后,我的身体明显生长,只是横向生长,而不是纵向生长。于是,这种反常的生长趋势不但让爸爸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更是让我变得越来越自卑。
我自卑的已经不止是身高和身材了,还有那一落千丈的成绩。不知怎么回事,四年级上来后,我的成绩如装了滑轮,一路下跌,完全没有底线。每次上课时,被老师抽问问题,我都如慌乱的小白兔,笨拙得找不到任何答案。然后总能听到不远处的嘲讽:“果然是个笨蛋。”不知从何起,我在班级里没有了自己的名字,取代我名字的,是其他的符号——笨蛋、企鹅、甚至是呆子。
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没有名字的人一起玩的吧。所以每一堂体育课,我都是被遗忘的那个,像个被嫌弃的包袱,任意地被人扔来扔去。跑步时,被人故意撞倒,却被扣上我故意挡路的帽子;踢球时,被故意孤立,被扣上没有团队精神的罪名;比赛时,被人嫌弃,只因为我会丢他们的脸。
我的世界越来越黑暗,我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光彩,即便站在阳光下,我依然会感受到阵阵寒意。那曾经让我向往,憧憬的校园生活,如今于我而言,只剩下无尽的噩梦和煎熬,我在霸凌的旋涡中,孤独而绝望地挣扎着,找不到解脱的出路。
其实一开始,我和父母求助过。爸爸完全不听我的解释,站在一个审判官的立场,狠狠地批判了我的行为。他认为一定是我的过错,导致同学们对我这种态度。他认为,当别人对我这种态度时,我应该反省自己的行为,而不是去指责和求助。他认为,我确实身上有很多让人不喜欢的地方。那一刻,我意识到,在爸爸的心里,我是多么的糟糕!而向来软弱的妈妈,也在爸爸的影响下,开始说教我,让我学会怎么和同学相处。虽然妈妈的言语很轻柔,却不亚于一把把利刃刺向我的心脏。
也是从那次后,我知道,这世界只剩下我自己!而在无数次爸爸的训斥和怒吼下,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爸爸的孩子,只是他的作品,一个让他本充满无限憧憬却又不停给他打脸的失败品。
于是,我开始有了想要自杀的念头。这个念头一开始只是想报复爸爸,想让他尝尝失去我之后的痛苦,想看到他绝望又崩溃的样子。后来慢慢地就变成了想要解脱,特别是在爸爸不分青红皂白,辱骂和殴打我的时候,我就想,死了就解脱了,我也解脱了,爸爸也解脱了。
我有时候真的很不能理解爸爸,他明明知道我的成绩早已不可逆,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成为他想要的那个完美儿子,明明知道我就是那么糟糕了,但他却依然不放弃,大量的精力和时间都耗在我的身上,甚至自己亲自出马给我补习英语。
所以我就在想,也许爸爸不是不愿放弃,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或者不能直面自己的失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