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之 作品

001.雅人斋·鸣雪(第2页)

 我眨了眨眼,笑道:“爱丽雅。嗯,也不用敬语。”

 少年似乎很细微地愣了下,但神情很快舒展开来,他笑着对我说:“爱丽雅,很好听的名字。嗯……我叫鸣雪。”

 很好听的花名。

 ……那是叫花名吗?

 虽然搞不清楚这些东西,但我也没再纠结下去。我将另一只手拿上桌面,把手上的粉色贝壳推到鸣雪面前:“这个,是要给你吧?”

 “是的。”鸣雪又绽出一个开朗的笑容,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他用骨节分明的双手拢着两枚贝壳,将它们移动到自己的右手边。“那,我就收下了。感谢客人的指名。”说完,白发的猫魅少年像遮掩什么似的轻咳了一声。

 我一直观察着他,竟然好久没有说话。不过与陌生人闲谈确实也不是我的长项。

 鸣雪的耳尖颤了颤,迟疑地问我:“我脸上,有什么吗?”他的长睫毛忽闪着,在清澈的冰蓝色眼瞳上盖下一层阴影。就像雪原上的冰窟。

 我笑了,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鸣雪的表情显示出毫不遮掩的开心,他看着我说:“你的眼睛也很漂亮,就像,高品质的冰之水晶。”

 嗯?

 “这是什么比喻。”我被鸣雪的独特修辞逗笑了,看对方的神情,似乎是故意选择了这样不靠谱的说法。

 “虽然听起来是奇怪了点,但我也是认真的。纯净透明的冰之水晶,在阳光下会折射出璀璨的彩色虹光,我第一次见到那种场景的时候,可是深深地被迷住了呢。”鸣雪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我看着他认真且诚挚的表情,由衷地感叹对方的语言艺术真是了不得,比我这个粗鲁的冒险者好多了。

 “而且,你的粉色头发,我也很喜欢。”鸣雪说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好像还不太适应这样连续不断的称赞,不由用手指挠着自己的脸。

 ……为什么要害羞,我也要害羞了啊啊啊!

 “其实现在的发色是染的,我很喜欢这种淡淡的粉色。”我胡乱拨弄了一下刘海,回应道。

 “诶?那,尾巴的毛发……也是染的吗?”鸣雪清澈的眼睛微微睁大,好像很惊奇的样子。

 我点点头,说:“嗯,毕竟头发和尾巴分成两个颜色的话,还是挺奇怪的,索性就全染了。”

 “是、理发师染的吗?”

 啊,那不然呢?

 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看到眼前的少年忽然变得有些局促,脸颊也红起来,眼神飘忽着,一副想看却又不敢看我的样子。

 怎么了?

 “爱丽雅,你、你好勇敢。”纯白的少年嗫嚅出一句似乎是在夸奖我的话。

 不就是尾巴染个色吗?至于嘛——

 不要表现得像个纯情小……

 哦。

 原来是尾巴。

 我愣了一下,想起来了。

 我的尾巴因为曾经受伤的缘故,没有多少感觉,虽然能够活动也能掌握平衡,但是触觉和痛觉都很迟钝。再加上伤了有十多年,没有这方面认知真是太正常了。基于这个背景,我在想染发的时候顺便把尾巴也染了,而我的尾巴,从上到下、整整一根、都是粉粉的樱花色,没有一根白色的杂毛。

 然而——

 尾巴根部,

 是猫魅族的敏感地带。

 贸然去摸一定会被打的那种。

 想明白之后,我沉默了。

 不过这份沉默也没持续太久,通情达理的猫魅少年很快展开了另外的话题。

 他跟我谈起自己作为新人冒险家时的有趣事情,顺便控诉一下“不靠谱”的指导者们。他说自己曾经也想要认证成为指导者,但因为了解到认证流程太繁琐于是选择了放弃。

 “爱丽雅也是指导者,好厉害啊。”鸣雪看着我胸前别着的王冠徽章,露出羡慕的表情。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说:“也没有,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能成为指导者了。”

 “欸,‘时间长了’到底是要多长时间。”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不知怎么的,我们又说到了各个种族的魅力。当我说起自己看到男性拉拉菲尔族就总想给他们套上裙子的时候,鸣雪露出了些许惊讶但又有些认同的表情。

 大多数时候是鸣雪在说话,我就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面纹、他的耳朵,还有他洁白如雪的头发。大概是因为我过于安静了,少年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不安的神情。

 他的耳朵耷拉着,缓缓说道:“其、其实我是个新人,不太会说话,可能服务得并不好……如果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还一枚贝壳,你去试试其他店员。”说着,他用手悄悄地拽自己的衣袖。

 鸣雪微低着头,以一种楚楚可怜的姿态凝视着我。

 “楚楚可怜”用来形容男性可能不太合适,但我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这个。

 现在倒成了我要安抚他了,我笑着说:“没关系,你陪着我就好。”

 语毕,我看到鸣雪的表情虽然没太大变化,但是耳朵却瞬间翘了起来。

 所以说灵活的耳朵真的很暴露心情啊。

 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应该很慈祥。

 “我能坐到你旁边吗?”我听到自己这么问。

 鸣雪愣了下,旋即开朗地回答:“当然可以。”

 于是我起身来到鸣雪身边的位置,他也很贴心地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让出一半软垫。这一次我没再跪坐下来,而是很具有冒险者风格地随意坐下。之后,我用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就这么歪着头看向依旧正襟危坐的少年。

 我们对视了十几秒。

 然后鸣雪撇开了视线。

 他抓起桌面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送到嘴边小口品尝了起来。

 ……

 真有意思。

 我擡起另一只空余的手,轻轻摸了下少年的头发。

 果不其然,我看到他的眼神变得更闪烁了一些。

 “唔、一直都在说我的事情呢。爱丽雅呢,你平时都会做些什么?”他放下茶杯,转过头问我。

 “我啊,”我看向别处,“也就是探险和闲逛咯,过着标准的‘老练冒险家’生活,没什么太多可说的。”

 鸣雪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

 好的,冷场了。

 可爱的鸣雪小宝贝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随着沉默时间越久,鸣雪似乎是越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当我以为两个人会在沉默中过完余下的时间时,隔间外的声音适时救了少年一命。

 是竖琴的声音。

 “有人在弹琴?”我问。

 “嗯。要去看看吗?”

 “要的。”

 我们走出隔间,看到大厅内一个身穿多玛传统服饰的人正在演奏一首民间歌谣。高个、男的、不是鲁加也不是拉拉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