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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关着,辛瑶看不到室内情形,但她知道前一段时间辛女士搜罗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找人打磨了东西,现在想来原来是送予林黎的。
没过一会儿,吴凌也往这边来了,手里还拿着顶粉不拉几的帽子。
“干嘛呢?”吴凌问她。
辛瑶忙示意他噤声,然后伏在门边继续听。
“阿姨,这我不能收,太贵重了,就算给了我也是放着吃灰。”
辛女士拿出中间的平安扣吊坠,给林黎戴上,她说:“玉养人,就该给你们小姑娘带,能祛邪免灾,就当求个平安。”
辛女士摸了摸林黎锁骨处温润的玉吊坠,低声说了句:“真好看。”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
辛瑶扒拉了身旁的吴凌一胳膊,耳朵贴得门更紧了,心里奇怪道,怎么没声了?
“小黎,”书房内,辛女士神色有些复杂,开口道:“按理说我一个外人不好说你爷爷奶奶的不是,但我这些年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他们对清雨的评价,我想说,你妈妈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很爱你,当年那些话,她是为了保全你,才故意那样说的,你别恨她。”
隔着房门,辛瑶能听到书房内女生的声音,有些哽咽,“阿姨,我知道,这些我都懂,你们或许都觉得我应该会恨妈妈。但其实在我心中,恨是半分都没的,有的只是愧疚。……或许这些话会让人觉得我是在敷衍,但这确确实实是我的心里话。”
“你们大人平时总是夸我懂事早慧,可一到正事上却拿我当小孩子看,可有时候看事情,小孩子却要比你们大人透彻得多,更何况在那里三个月我已经不可能是小孩子了。不论是爸爸还是其他人,我回来以后,就连平常和我说话都要小心翼翼斟酌半天,生怕哪句话再让我想起那些事情,我在他们眼里比精美的瓷娃娃还要脆弱。我知道他们是想弥补我,但他们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难受,我平安的、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可我从前的家却再也回不来了。
你们都将我看做了家里的唯一受害者,爷爷奶奶也常常私下叹惋说他们一个好好的孙女就这样被毁了,但仔细说起来,我这人有些粗神经,当年的事我早就放下的七七八八了,至于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我有些记不太清了,但总归现在的我也不差吧。”
“那件事毁了的究竟是我还是妈妈”
林黎突然这么一问,竟然让一向看事透彻的辛女士愣住了。
林黎的声音还在继续,嗓音温柔坚忍,话语整体的平静下是隐藏在其中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我记不清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可我记得妈妈她绝对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她怕我心理出问题,每个月都要找时间带我去心理医生那里疏导心情,可我的鉴定结果上显示的正常,她呢?
我早就发现了,病人档案里有她的名字,焦虑症加轻度抑郁,晚上经常失眠,她现在床头边还藏着地西.泮呢。
我离开前她不过才三十多岁,我回来时她却像突然苍老了十岁,她从前明明是那么爱美的一个人……
那件事毁了的不是我,是她啊!可是没有人体谅她,连爸爸都和她离婚了……”
那时在房门外的辛瑶第一次认识到当年那件事的严重性,长辈们将事情瞒得很好,从来不会同小辈谈起这些,而且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们家还没搬来京海市,也是后来,辛女士担忧宋清雨,才有了搬去京海的想法。
她再次见到林黎的时候,是初三林黎重新回归学校学习,并在长辈的安排下转来了她们班,在此之前辛女士也会去医院或是宋阿姨家看林黎,但也只有她哥吴凌跟着去过几次。
但要说当年那件事她一点也不知道是假的,毕竟多多少少总会听到一两句,但大人模糊不清的话语,让她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可怕性,只以为是普通的绑架案。
所以在事情过去的两年后,将近三年的时间,也就是她们初三时,当她再次见到已经恢复如常人的林黎,却发现她这人整天戴着一副懂事、礼貌、孝顺、平易近人的好学生面具,不禁想起她幼时的性子,第一次觉得她这人怎么这么假,也不知道成天在装些什么,她分明就不是这样的性格。
于是那时候看不惯的她经常冲林黎说几句挑衅的话,企图让她像小时候那样骂回来,最好心里愤懑再打她一顿,可林黎没有,一次都没有,她伪装得滴水不漏。
这让辛瑶一度感到非常挫败,直到后来她知道了一切,她才终于明白林黎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想告诉她的母亲以及关心她的长辈,告诉她们,她很健康,不只是身体,心理也没有扭曲。她想让身边的亲人用寻常的态度去关爱她,而不是同她说话都要斟酌半天,反而间接地提醒了她曾经的过往。
明白这些的那一瞬间、愧疚、自责、懊悔、负罪感,所有负面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正眼看她,也不敢再同她讲话。
……
“好了,不说这个了,菜都要煮老了,快捞起来啊。”林黎一句话让辛瑶迅速收起了纷杂的情绪,连忙又拿勺子又拿筷子去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