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百道 作品

40.还是相信你

“我……”纪凛双眼毫无焦距的看着远处的黑暗,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畏惧着什么,踌躇了几次,终于是开口道:“……我是纪南亭从迷失域带回来的影子。”


她对于自己很小的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那时和母亲像两条野狗一样在流浪乞食。


她在很小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天赋,也没有足够的意志把体内蕴含的巨大能量往正道上引。


母亲很害怕。


她也是。


在又一次失控之后,母亲听闻了一位道士的鬼话,将她关入了迷失域。


“我在那里……待了很久。”


她说到这里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声音都变得游离起来。


她已经记不清楚在那里待了多久了。


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乃至更久。


那是一个没有死亡的地狱。


在最开始的几个月,她每天都在重生,她看见自己被烧死,被绞杀,被肢解,她看见人吃人,她看见有人割肉换粮,她看见无数悲惨的人间。


这个世界荒唐冷血,却避无可避。


她连死亡都不得解脱。


她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捡到了已经失去手脚的纪南亭。


在看见这个人的脸的时候,她便认出了他。


世间少有人能长得这么像。


她救下了他。


纪南亭看见她的时候也很惊讶,他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


他们在很小的时候见过,毕竟是表姐弟的关系,但是后来便失去了联系,却不想在迷失域再见。


她在迷失域里帮他疗伤,教他在迷失域生存的方法。


二人相互扶持了很久。


在进来之前纪南亭一直是极乐城的支持者,可是进来之后他才发觉,原来维系极乐城所需的能量全部都来自于迷失域。


它更像是把这个世界本来混沌的美好与罪恶强行拆分成了两个世界。


极乐城越美好,这里越黑暗。


无辜灵魂的苦难造就了幸存者的美梦。


因为这里从来都是有进无出,所以世人根本不相信迷失域的存在。


纪南亭知道了这一点。


他没法再继续修建极乐城了。


用旁人的万劫不复换取的太平,不是太平。


是罪恶。


所以在他们出去之后,纪南亭开始反对极乐城的修建,可是世人根本不相信他说的什么迷失域。


他的好友西山觉得他疯了,但是为了袒护好友,便将一切的罪恶怪罪到了她的身上,说她是妖女蛊惑了男人的心智,这才让纪南亭一反常态。


邢北行听到这里微微皱起了眉:“你们怎么出来的?”


她不是才说那里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吗?


为什么偏偏他们能出来,其他人不能?


数以百万计的灵魂陨灭在她眼前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少年人最后送她离别时眼里晶莹的泪光仍旧能够触动她的心灵。


可是她还是摇摇头,别开视线道:“……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那时我为了送他出去,受了很重的伤,我以为我死了,可是纪南亭不愿意放弃我,执意带我出去。”


“他那时为了不放弃我,身上的经脉尽断。”


那是一个暴雨的夜里,纪南亭背着她顺着阶梯往南派爬着,鲜血顺着长阶侵染了一路。


幸亏王羡安一直在找寻他们,不然他们二人都会死在回南派的山路上。


“这个印记……就是去过迷失域的象征。”纪凛指了指自己左脸上那个红色的梵文印记,苦涩的笑了一下。


像是那时重罚流放之人脸上落下的烙印。


那是永远洗不掉的耻辱。


纪南亭因为左眼一直带着银质面具的缘故,所以没人发现他脸上多了这样一个痕迹;而她最开始不愿意接受这个丑陋的烙印,所以将之绘制成了桃花的形状。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都在传言,南亭夫人左脸有桃花的印记。


后面的故事便和世人流传的版本很相近了。


那时恰逢乱世,人间宛若地狱,人们不相信迷失域的存在,所有人都在拥护极乐城,而纪南亭作为极乐城的牵头者之一突然提议毁城,并且在自己管辖的区域里付诸行动。


世人便觉得他疯了。


是那个他带回来的妖女蛊惑了他的心智。


南派被极乐城的拥护者追杀,最终葬于大火。


除了被王羡安护送出来的她自己,以及被向令颜带下山采买的刚入门的小师弟们。


无一幸免。


她那时被各大门派追杀,走投无路之际去找了东川想问问怎么办,可是又撞见了东川自戕,这些全部被西山看在了眼里。


再后来,百家围剿,北阁与她一起同死。


她被吸入了梦塚,从此浪迹六百个春秋岁月。


黑暗在不断扩大,河水的阴冷蔓延至岸上,二人呼吸间都染上了白汽。


邢北行看了她许久,可是后者的神色依旧,晶莹的眼睛里带着孩童般的无辜。


她真的是最好的伪装者。


邢北行别开了视线,看向了远方。


河岸在渐渐的消失。


他们待不了多久了。


身后的通讯器还在发出细微的响声,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的吵闹。


“世人说的没错,你真的是个天生的骗子。”邢北行说着笑了一声,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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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


纪凛看着他在黑暗里的身影,没说话。


“你将你以为我知道的信息组合起来编造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故事,乍一听好像什么逻辑都说得通,但是细想起来全是破绽。”


“比如说你在被追杀的时候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去找东川?你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帮你?”


“为什么北阁愿意和你同死?你和他也未曾有过任何交集。”


“还有王羡安,他为什么会舍身救你?难道在他的心里,几十年的师徒情谊比不过一个接触不久的女人吗?”


“以及你们怎么发现迷失域为极乐城提供能量的?这个说不通。”


“你只是将你以为我知道的信息整合成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故事,纪凛,”邢北行看着她,他的嘴角是笑的,但是眼里没也半分笑意,“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聪明又漂亮,合该那些男人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南亭夫人最是善于蛊惑人心。


与她有过关联的男人都死了。


若不是因为他在这个梦塚里看见了更多,刚才纪凛编的故事他差点就相信了。


纪凛似乎是知道自己骗不了他了,轻笑了一声,而后道:“那你杀了我吧。”


她满脸泪痕的仰面看着他,眼尾通红,唇间带着血。


支离的破碎感可以骗过所有爱她的人。


邢北行的眼眶红了。


他哥一直说他不适合做造梦师。


他不够冷静,不够理智,容易感情用事。


也容易和最不应该的人产生感情。


身后的通讯器还在滋滋的响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总部的信号,用沙哑的声音回复道:


“……未发现目标。”


他说完关闭了通讯器。


纪凛略有诧异地看向他。


河水水位在不断的上涨。


邢北行起身,将纪凛抱起,转身看向远处漩涡中星星点点的光亮。


那里是通向下一层梦境的入口。


“我知道你对我还有隐瞒,”暗光下他的眼眶通红,可是神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可我还是相信你。”


可我还是相信你。


哪怕你真的那么不堪。


他看不见纪凛现在的表情,只觉得后者很是抗拒。


“不要……”她低声喃呢道。


她在害怕。


害怕下一个梦境。


河水已经淹没了邢北行的脚踝,远处的鬼影盘旋不休,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戒指绽放出蓝色的细线,将他们二人紧紧地绑缚在了一起。


“这次你不可能再摆脱我了。”邢北行道。


他们一起坠入了水里,被汹涌的暗潮卷去了更远的未知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