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婴 作品

第九十章(第2页)



“而且……”




略微迟疑一下,施黛望向席间众人。




分家来的浓妆女人哭红了眼,小丫鬟们乱作一团,围着她慌忙安慰。




秦酒酒表情淡淡,正低头剪皮影玩。




烛火照不进她眼底,从施黛的角度看去,内里一片深不可探的暗意。




宋庭闲得无聊,立在窗边看月亮。




身后是人们吵嚷嘈杂的哭声与喊叫,他浑不在意,被月光勾出一道清癯影子。




还打了个哈欠。




谢五郎慈眉善目,耐着性子安抚心神不稳的宾客,掌心缠一块黑布,遮掩血痕。




聂斩懒洋洋坐在不远处,发现施黛在看他,马尾轻晃,投来含笑的一瞥。




施黛也朝他笑笑。




第一轮的桐柱地狱里,百里箫被人一刀穿心。




在大多数人尚未汇合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能杀他。




凶手杀了他之后呢?




第一个动手,意味着之后全是安全期。




他大可像个没事人一样,表现得事不关己——




最好再找一两个同行的人,从头到尾待在一块,用作不在场证明。




嫌疑为零。




却也是最大的嫌疑。




青儿,谢五郎,秦酒酒,聂斩。




还有没有别人?




指尖轻叩




()桌面,施黛垂眸静思。()




她目前怀疑四个人,死去的,也恰好是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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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只在第四轮有空白期,如果她是凶手之一,大概率杀了叶晚行。




秦酒酒,第一轮和第二轮都有不在场的时候。




把聂斩看作第一轮的凶手,秦酒酒只能被安排在第二轮。




剩下的谢五郎,与他们相遇在第三轮中后期。




前半场,他有充裕的时间杀害百里瑾。




这样一想……居然通了?




软绵绵的后背倏地挺直,施黛杏眼更圆,眨了眨卷翘的睫毛。




许是她恍然大悟的神情实在有趣,江白砚溢出一声很轻的笑:“知道是谁了?”




施黛没什么底气:“六成……?我不确定。”




除了谢五郎受伤的右手非常可疑,其余人的嫌疑全属猜测。




凶手把这起案子安排得滴水不漏,难以找出有用的线索。




第一轮的凶手不一定是聂斩,毕竟现场尚有数量众多的丫鬟小厮。




要等镇厄司逐一排查,才能下最后的定论。




在幻境里累得口干舌燥,施黛把杯中冷茶一饮而尽,想通了案子的端倪,整个人神清气爽。




想再说点什么,猝不及防,身侧飘来一袭清爽的风。




很干净的味道,不同于江白砚雪意般的冷,像是皂香。




“施小姐。”




聂斩不掩好奇:“你们聊出什么来了?”




他穿一件简单的蓝衣,不带花哨纹样,黑发高束,喉音悦耳,携来挡不住的清越之意。




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没聊出有用的东西。”




施黛一笑:“案子牵扯的人太多,我看谁都有嫌疑。”




镇厄司没来,她不打算刨根问底,否则惹怒凶手,指不定引出什么乱子。




“也是。”




聂斩笑笑,目光在席间散漫逡巡:“施小姐没有特别怀疑的人?”




施黛半真半假地应:“管家吧?他直到孽镜地狱才和我们汇合,之前指不定在做什么。”




“的确。”




聂斩点头:“我方才问了好几个侍从,他们也是三三两两被传在一起,口供乱得一塌糊涂。”




这是在暗示她,有更多人具备嫌疑?




谈话间,屋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透过窗棂,可见人影幢幢,足足来了近二十人,声势不小。




越州的镇厄司到了。




紧绷的心口松懈下来,施黛蜷起指节,进一步试探:




“当年有个孩子自幼练刀。如果他今日在场,待会儿查一查所有人的掌心,应该能发现他的老茧吧?”




聂斩笑着应:“这个法子不错。”




可惜被凶手提前想到,扼杀在摇篮里了。




施黛与他对视一眼,嘴角扬起小小的弧。




她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这种紧张




()并非面对嫌疑人的恐惧(),而是忐忑、不安、迫切地想要知晓真相10()_[((),并因此心跳加快。




比起刚来大昭的时候,她胆量大了许多。




“镇厄司要查明全部的凶手,恐怕很难。”




施黛说:“第一轮杀人的,最难找吧?”




聂斩勾唇:“何出此言?”




数道人影自长廊涌入,肃杀意气如海啸席卷,气势汹然。




为首之人亮出腰牌,一字一顿,语调铿锵:“镇厄司办案。”




江白砚默不作声,轻抚断水剑柄。




他看出施黛的试探,在这场对峙中,无论如何,聂斩伤不了她分毫。




因为在那之前,断水会劈断聂斩的脖子。




“第一个杀人的凶手,最易隐藏身份。”




凝视聂斩的双眼,施黛打趣般道:“打个比方,在幻境里,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除了第一场桐柱狱里的短暂空白。”




她想起见到聂斩时的景象。




乌发晃荡,年轻人双目如星,朝她笑着打招呼。




“如果,在桐柱狱相遇时。”




施黛轻声说:“你……刚刚杀完人呢?”




一个半开玩笑的假设。




聂斩听罢,果然笑起来:“我?施小姐不是说,凶手不止一个?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




同样是不正经的调侃语气。




两人都明白,对峙并不如明面上的平和轻松。




像绷紧的弓弦,不知何时出箭。




镇厄司的差官鱼贯而入。




聂斩想通什么,望向施黛,哑然失笑。




原来她在等镇厄司来。




同他说这些,是掐准了时间。




“你,秦酒酒,谢五郎,青儿。”




放缓呼吸,施黛定定看他:“对了多少,漏了多少?”




一瞬间,刺骨寒意从尾椎腾起,直入脑中,令聂斩轻颤。




并非源于施黛,而是她身边的人。




江白砚面色平平,笑得礼貌含蓄,分明有一张美人面,瞳色却冷得骇人。




长剑被他抱于怀中,只消聂斩有分毫对施黛不利的征兆,便会出鞘。




幻境里,聂斩见过他一剑荡平鬼影的强悍实力。




无可奈何笑了笑,聂斩答非所问:“百里家那群人该死,不是吗?”




直至此刻,笼罩他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变。




笑意退减,狭长漆黑的眼里,凝出锋镝般的锐气。




施黛猜出斩心刀不止一人,又说对所有同谋的名字,待她告知镇厄司,他们逃不掉。




聂斩没想再藏。




施黛点头:“是。”




这个回答倒让聂斩一怔。




他听说施黛等人来自长安的镇厄司,原以为她会对他居高临下地斥责。




施黛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好奇问:“为什么不把百里家的所作所为,告诉官府?”




“没有证据。”




()聂斩耸肩:“他们做得很干净,百里策和崔叔的死都是。”




说完又觉得好笑,他一个杀了人的凶手,怎么反而和施黛心平气和攀谈起来了?




施黛明悟:“青儿和谢管家,是潜伏进来搜集证据的?”




聂斩:“嗯。”




他扬了下嘴角:“那几人没留实质性的证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全是靠窃听谈话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