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婴 作品

第一百零五章(第2页)





他轻声道:“看别处,好不好?”




伤疤绝非赏心悦目的物事,尤其那一处。




江白砚看不见身后那道疤痕的全貌,曾以掌心抚过,知它长且深,丑陋不堪。




施黛喜欢漂亮的东西。




眸色渐深,江白砚仰面望她的眼睛。




他浑身伤疤众多,倘若把那些皮肤一块块剜去,不知能否祛除疤痕。




施黛是站姿,需垂下眼,才与他四目相对。




方才江白砚声线轻缓,说不清是不是错觉,有一丝祈求的意思。




她听在耳中,心觉不是滋味:“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江白砚漫不经意扬起唇角:“不是我的伤。”




他温声解释:“替傀时留下的。”




邪修害人无数,是镇厄司的通缉要犯,常年遭受追捕。




那道几l乎致命的刀伤,源于一次九死一生的捕杀。




邪修被镇厄司刀客所擒,拼尽全力逃跑时,遭一刀刺入后背,险些伤及心脏。




旋即替傀之术生效,伤痛转移,全盘落在被囚禁于暗牢的江白砚身上。




那日他半只脚踏入了阎罗殿,连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如何咬牙撑过来的。




记忆里,唯有汇作小溪的血水、忽明忽暗的烛火、逐渐溃烂的伤口,以及无休无止的痛。




江白砚对此不甚在意:“伤处已无碍,不必忧心。”




伤在他身上,怎么反倒成江白砚来安慰她了?




施黛低




()应一声,视线扫过他身前。




胸前伤疤最多,除了刀剑所留的细长痕迹,居然还有一处烙铁印下的烫伤。




她下意识想起当初进入江白砚的魇境,在他记忆里,见那邪修把银针根根刺入他指缝。




是为得到更多的鲛人泪,又或仅仅出于凌虐人的恶趣味。




“你不喜这些痕迹。()”




江白砚道:我早日将它们除去。?()_[(()”




大昭的灵丹妙药多不胜数,自有祛除伤痕的法子。




施黛一顿:“我没有不喜欢。只是——”




夜风吹动烛灯,晕黄火光在她颊边轻悠晃荡,从眼睫淌落到耳垂,覆上珠粉般的柔色。




施黛小声:“我只是觉得,你一定很疼。”




一条条一道道,无论哪处伤疤放在她身上,都可以让她难受得掉眼泪。




江白砚注视她清丽的眉目,眼底是深而重的墨意,浓稠得化不开。




在以往,他最为厌恶旁人的同情。




每人有每人的活法,江白砚不觉得自己可怜。




不知自何时起,他竟开始贪求施黛的悯惜。




她有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每知他受疼,目光皆似一陂春水,温柔得叫人神迷。




于是江白砚明了,施黛在意他。




若能再得她些许怜惜,倒也不错。




桃花眼里盛出笑意,江白砚道:“偶有隐痛罢了。你再为我吹吹?”




伤得太重,陈年伤口的确可能滋生疼痛。




施黛瞳仁一转。




她是俯视的姿态,足以把江白砚的身体一览无余。




他看似温顺,块垒分明的肌肉暗显侵略性,纵目望去,是一种堪称霸道的美感。




那道烫伤在锁骨往下,靠近胸膛的位置,色泽比其它地方更深。




这是邪修以烙铁烫出的痕迹,江白砚没多言。




若摇尾乞怜,便成了不值钱的货色,他做不出那种事,想必施黛也不喜欢。




他只是静谧凝视近在咫尺的少女,看她俯身。




想象中的气息并未如期而至。




施黛垂头,吻在他锁骨之下。




她发丝微乱,抬手撩起垂落的碎发时,唇瓣刚好覆上那道烫痕。




有光在她面庞摇曳不止,宛如柔和的月华。




像一颗火星坠落,点燃燎原的热。




江白砚眼睫倏颤,似乎已然忘却,应当用怎样的神色面对她。




茫然,无措,亦或是愉悦,种种情绪交织漫延,他分不清。




唯一清晰的,是胸腔中一声剧烈的鼓动,震得耳膜发麻。




锁骨下方贴近心脏,轻轻贴上,施黛隐约感受出鼓噪的轰响。




江白砚明显颤了一下,指尖蜷起,胸腔微微起伏。




头一回干这种事,施黛心口同样怦怦直跳,竭力保持镇定,抬起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