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婴 作品

第一百一十章(第2页)





室内静下,只余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以及绷带与衣物摩挲的轻响。




这样的静谧惹人心慌,施黛迅速穿好上衫,把前襟裹紧:“好了。”




她不懂就问:“你今天,怎么穿了黑衣服?”




床前的少年循声回眸,被烛火勾出侧脸冷峻的轮廓。




江白砚懒散勾唇:“很重要?”




稍显恶劣的语气。




施黛泰然自若,没被他唬到:“你过来。”




她这样的态度,不在江白砚预想之中。




他邪气缠身,已是万人唾弃的恶祟,施黛理应惧他,亦或厌他。




然而在她眼中,江白砚见不到畏惧之色。




为什么?




他只消拔剑,便能了却她的性命;一旦他心怀邪念——




除却杀戮,尚有其它不轨之事,江白砚如若有心,自可欺她。




施黛为何不怕?




眼风扫过她面颊,江白砚依言上前。




施黛仰头看他:“林子里的邪祟,都是你杀的吧?”




她记得清清楚




()楚(),江白砚屠尽漫山遍野的妖邪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当时他身上的白袍,被污血染成深红近黑的颜色。




施黛把他上下端量:“我看看你的伤。”




江白砚:“不必。”




和他相处这么多天,施黛哪还不了解江白砚的脾性。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心有所感,抬起右臂。




被她这个毫无征兆的动作激起战意,断水迸出一声清鸣。




剑客的本能催促他还击,江白砚却只握起右掌一动不动,目色沉沉,似要把她看穿。




施黛没拔刀,也没朝他挥出符箓。




她攥起江白砚前襟,一把扯开。




施黛力道不小,衣襟随之敞落,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胸膛。




看清眼前景象,她指尖颤了下。




江白砚胸前满布深浅不一的血痕,大多数来自邪祟的利爪和毒齿,左侧心口的位置,是数道血淋淋的笔直痕迹。




绝非妖邪所为。




那是剑伤。




——江白砚自己划出的剑伤。




失了衣物遮挡,夜风掠过胸膛,是空落落的凉。




痛意寸寸清晰,江白砚仍是笑:“好看吗?”




施黛喉咙干涩发哽,说不出话。




果然是这样。




用疼痛自虐,是江白砚自幼的习惯。




这几个月以来,他之所以渐渐停止这类行径,全因施黛教导了拥抱与抚摸,让他借此感知欢愉。




——直到心魔境里,江白砚被“施黛”所弃,往日那些亲近的触碰,都沦作不值一提的笑柄。




那天以后,江白砚怎么可能不去变本加厉地自伤。




穿黑衣,是为掩饰他身上止不住的血迹。




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施黛浑身发冷,像浸在冰水里头。




江白砚侧开视线:“施小姐,可看够了?”




他语调淡淡,话刚说完,被人往前一拉。




施黛把他朝床边按:“你坐下。”




江白砚没挣扎。




施黛没解过男子的衣衫,摸索好一会儿,才松开他腰间的系带。




黑衣倾垂而落,衬他毫无血色的冷白皮肤,像玉髓洗去浓墨。




施黛拿起床头装药的小瓷瓶:“这几天划的?”




江白砚这回没呛她,安安静静,算作默认。




他身上的血痕实在骇人,施黛无从着手,把药轻轻涂在江白砚颈下,单刀直入地问:“你在林子里杀妖,也是为了——”




她斟酌一下措辞:“发泄?”




无论疼痛还是杀戮,都能让他得到快慰。




倘若不用剑锋破开些什么,江白砚不知如何疏解胸腔里难耐的胀痛。




施黛指腹柔白,经过一处伤口,沾上刺眼的红。




江白砚按住她手腕,唇角牵出讥诮的弧:“施小姐不必如此,脏了手。”




他力气不重,施黛轻松挣




()脱,想了想,试探性问:“那天晚上,你是从什么时候听见我和我爹说话的?一开始吗?”




心魔境的源头,是她与施敬承的那次谈话。




施黛想弄清楚,当夜父女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看江白砚对她的态度,内容绝对万分糟糕。




“什么时候?”




江白砚笑笑,眸底荡出薄光,声调柔软,吐露的话语却叫她如芒在背:“大概是,施小姐称我‘出身不堪、卑劣下作’之后?”




施黛右眼一跳,手指一抖。




合着心魔给她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逼她往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