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厘 作品

60-70

第61章
 




她极轻微地咽了咽喉咙。
 




可能是体温太烫, 蒸发干了水分,嘴唇又干了。
 




明泱仓促地瞥走了眼神,没有看他, 声音微沙:“……还好。”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地停留在她的脸上,比她闲适许多。过了会儿, 才将手拿走。
 




药劲上来后, 加上身上本来就没力气, 她的意识逐渐昏沉。
 




她同他说:“你要不要回去?待会就有人过来了。”
 




沈既年关了屋里的大灯, 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 光线昏黄暗淡。
 




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低声道:“睡吧, 在这陪你。”
 




她犯困地闭了闭眼。在睡眼朦胧间, 看着床边站着的人,忽然想起了曾经的某个新年夜。
 




她自己待在剧组过年,在最想见到他的时候,他真的像神祇一样降临。
 




那个时候的心动好像离得很远,但又很近。
 




她还记得他在微博上发的那句话……他陪她走过所有寂灭的岁月。
 




在深厚寂灭的雪地里, 却曾有一点火星,滋滋燃烧过。
 




她躺在被窝里,身上很热。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沈既年忽然问她:“如果当初那个盒子里装的不是耳钉,我们之间会是如何?”
 




明泱睁了睁眼, 想了几秒, 回道:
 




“结局都一样。”
 




不管盒子里装的是那对耳钉, 还是戒指,他们之间的结局都一样。
 




沈既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她精神不济,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早上还有一个线上会议, 等看着她睡着后,给李特助发消息,让人去他房间拿电脑、还有一些东西过来。
 




李特助回复:【是。】
 




沈既年按掉手机。
 




过了十几分钟,李特助过来送东西,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可等门一开,看清里面的情形后,他却是明显怔住。
 




沈既年低垂着眼睫在看着床上的人,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一小块皮肤。
 




因为贪恋着他身体的凉意,即便已经睡着,明泱还是很想往那边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太静,显得氛围都和谐得过分。里面好像被他们充盈得满满当当,塞不进去第三个人。
 




李特助的动作就那么突然卡住,不知道该进该退。跟着沈既年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私下里的这一面。
 




虽然大抵能猜得出,他的动作应该和他此刻的神情一样柔和,但李特助还是察觉到了他隐匿于其中的,几乎很难发觉的进攻性。
 




沈既年抬了抬眼,收回了手,示意他进来。
 




好像还是熟悉的冷漠。
 




李特助没敢多看,将东西送到后就赶紧离开,关门的速度飞快。
 




沈既年打开电脑,放在膝盖上,开着会议。
 




等一个会结束后,再测了测她体温,发现已经降下来了不少,身上也没那么烫了。
 




睡着以后,连眉眼都显得很乖。
 




李特助在微信上问他,下午既定的那几个行程还要不要过去。
 




沈既年指定了几个人:【让他们代我出席。】
 




看这意思,他今天应该是都准备待在剧组了。
 




李特助明白了过来,着手去办。
 




沈既年在她旁边继续处理公务。
 




她昨天刚结束那场分手戏,每一次在从中剥离而出的时候,对她来说都是一道大关。他也是从上次林琢在这道门外说的话中才觉察出的情况。
 




他曾错过过某一次,这一次,还是想在她身边陪着她度过。
 





 




中途又喂了一次药,到下午的时候,她的烧就已经退了。茉茉也赶过来接替他,“交给我就好,您回去休息吧。”
 




沈既年看了明泱一眼,交代道:“等晚上让她再吃一次药。”
 




明泱睡着,只隐隐约约听见了旁边的对话声。
 




等她睡醒时,他早已离开,茉茉给她倒了杯水,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烧了,有没有感觉舒服点?”
 




明泱点点头,喝完了杯里的水。准备放回桌上时,指尖却是一顿。
 




床头的桌上放着一个,很眼熟,她也很熟悉的首饰盒。
 




她还以为,他今天只是随口一说……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茉茉奇怪地“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明泱心底已经有所猜测。
 




她伸手拿过来,犹豫了两秒,指尖还是将它打开。
 




果然——
 




瞳孔在对上钻石的光芒的那一秒,她的睫毛轻轻动了下。
 




和当初那对粉钻耳钉一模一样的包装盒。
 




可这回里面装着的,却不是耳钉。
 




她的指尖收紧。
 




好像在这个瞬间,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两年多前,打开那个首饰盒的那一刻——
 




答案正中自己的猜测。
 




根本不是什么耳钉,她那么强烈的预感也没有出错。
 




当年松掉的那口气,放下的心,都是错的。
 




可是也是真的很难想象得出,他会送给她这个。
 




茉茉趴在她旁边,本来还颇感兴趣,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突然哑了哑。
 




而且,这枚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饰品,而是婚戒。
 




她抬头瞧了瞧明泱,静了几秒,才轻声道:“泱泱,沈先生……也曾动过结婚的心思。”
 




明泱摩挲着丝绒的盒子,轻轻“嗯”了一声。
 




或许更早就动过,只是不曾言说。
 




她盖上了盒子,将它收起来。
 





 




这场病后,明泱很快进入到下个阶段的状态。
 




林琢的戏份进入尾声,接下来的戏份都只以她为主。
 




和初初拍摄时相比,她身上的变化堪称显著。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在扮演,现实中的时间也才过了不到半年,但她仿佛真的经历了一生。
 




草原上的落日渐渐沉下,女将军收军归来。
 




沈既年的电话还没有接完,他抬眸看向马蹄声的方向。
 




沈惟宁突然听不见他的回复,叫着他:“哥?”
 




明泱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他站在戏外,她在戏中的时间却莫名分给了他那一秒。
 




他遥遥眺望着那道身影,勾了勾唇,从声音中听不出任何异样:“继续。”
 




凡人啊,总是后知后觉。
 




他此生见过的所有风光,原来都在她的那一双眼中。
 




后面沈惟宁再说什么,他听得不太仔细,潦草答应了几声后就挂了电话。
 




沈惟宁:“……”
 




肯定又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林琢现在收工得很早,闲着无事,拍完后他不着急去卸妆,漫步走到了沈既年身旁。
 




沈既年没在意他,任由他待着。
 




林琢的目光顺着他看过去,微淡一声:“她出状态了。”
 




后面的状态进得很好。好一个断情绝爱的女将军。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一路在见证着她的成长和进步。
 




沈既年只听着。
 




“出戏之后,还会再入同一场戏吗?”林琢倏忽出声。
 




明明围观的是眼前的这场拍摄,问的却不是这一场戏。
 




她拍戏时所用的技巧对自己的消耗太大,完全地投入进去,再彻底地剥离。拍戏是如此,人生这场戏也是如此。
 




可是剥离之后,她还没有重复入过同一场戏。
 




林琢偏头看他。
 




再清冷的少年入世之后,身上也多了几分世俗的味道来。
 




沈既年很淡地勾了勾唇:“只要有线在前方作引,有何不能?”
 




不管说的是戏里还是戏外,不管她是要出状态还是要入状态,只要有一根线在前方牵着她,就不会让她溺于其中。
 




林琢问的只是他们。
 




但沈既年说的是,她人生中的每一场戏。
 




林琢静了一瞬。
 




导演那边喊了“咔”,他们的对话也断于此处。
 




他身旁那个始终淡漠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林琢注视着他走向明泱,在那条原本只有明泱一个人的脚印的路上,留下并行的足迹。
 




林琢身上的戏服还没换。他的目光抬了抬,看向更远处。
 




红衣飒飒,金戈铁马,是他的,长宁将军。
 




·
 




林琢杀青后,又过了月余,明泱也结束了所有的工作,杀青离组。
 




她这一走,离开的却不只是她一个,同一天,剧组里那位有钱又有闲的出品人,也“正好”离开。
 




之前几乎天天都能见到的人,接下来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剧组里一群人表面上没敢吭声,背地里腹诽声沸腾。
 




【别问,有空了四五个月,人家就是“突然繁忙”,怎么了?】
 




【热搜上消失的人,不会真的消失,只是转移到了我们剧组。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剧组里消失的人,会不会又回到热搜上住?】
 




【我才是最痛心的人!这俩人就在我面前光明正大地晃悠了几个月,可我一个问题都不能问!还不如见不到呢!】
 




【人家沈先生凭借的是钞能力,懂不懂?一天天的我们下午茶也没少吃人家的,吃人嘴短,我们应该的】
 




【真想回答一下微博上眼巴巴的那群人,“单方面在追求”,目前看起来还没有切换状态……】
 




【在追、、还在吭哧吭哧地追、、、】
 




忙完这部戏后,下一部戏接档得没有那么快,明泱能有简短几个月的空闲。而这段时间她已经和温珩之说好了,会跟他一起去公司,上手学习一些事务。
 




她在家休息了几天,而这几天里,一次都没有再碰到过,以前常来常往到就差住下来的温璇。
 




黎月说她进组了。空窗了快一年的人,这次终于又重新拣起了工作。
 




闻言,明泱点点头,神色不变。似乎对于温璇很少再出现这件事,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她进组避了两个月,网上那些事的热度逐渐褪去。但明面上、暗地里,她的粉丝和温璇的粉丝一直在撕。
 




一开始是因为《韶光同》播出时不可避免的一些利益冲突问题,但现在剧播完了,矛盾却没淡化,反而愈演愈烈。
 




主要是上次明泱被黑的时候,温璇的粉丝跳得太高,一下子就把这边给惹火了,到后面两边越撕越狠。
 




这回她离组的消息一出来,知道她回来了,温璇的粉丝就再度蹦跶了起来。
 




互联网有记忆,他们也不肯放过她。
 




上次狗仔曝光的那些,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黑料。
 




但网络上边边角角的那些声音,明泱也没有在意。她没去公司上过班,黎月陪她去买了不少适合上班时穿的衣服。
 




休息结束后,隔周的周一,她就乖乖跟着哥哥上班去了。
 




一改往日或是繁复,或是绚丽的穿搭,她穿得利落清爽。扎起一个高马尾,像是来公司实习的女大学生。
 




温珩之不着急让她做什么,他专门腾出了时间,陪着她视察下面的各个部门,还有基层的一些地方。
 




温承章的会比他的要多,他也没客气,把手头上原本的两个会也推给了父亲。
 




走到一个地方,介绍完后,他说:“对哪个职位感兴趣,回头可以考虑轮岗试试。”
 




在他刚开始接触公司事务的时候,温承章也是让他从基层开始锻炼起。
 




明泱问说:“那是什么时候?”
 




温珩之回忆了下,“十二三岁吧。”
 




说完后,他微默了默。他们这样的人家,父母让孩子锻炼得都很早,他们从小开始就跟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地学习。
 




原本,妹妹也会和他一样。
 




温承章用在她身上的心血不会比用在他身上的少。
 




兄长突然的沉默,明泱心中了然原因。她不以为意地笑笑,并没有在意,继续往下询问着好奇的点。
 




旁边跟着诸多员工,有助理,有高管……其中还有一位负责运营的年轻人,按照上级的命令,紧跟着他们视察的脚步在拍着视频。
 




他们还在谈着各种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年轻人飞快地剪辑完后就发上了公司的官方账号。
 




视频配字:
 




「大小姐视察!」
 




第62章
 




一般来说, 这样的公司在用官方账号发布视频内容前,肯定要先经过层层严谨的审批流程。
 




可愣是就这么被他跳了过去,直接将这条视频发送成功。
 




十几分钟后, 等他的顶头上司发现状况,差点在工作群里发出爆鸣。
 




但是撤回已然来不及。
 




公司的官方账号、加上视频里的主角那么明显, 视频一发出去就已经引来了注意。一小会儿的功夫, 评论区已经被冲了。
 




【???】
 




【什么情况?泱泱的新代言?没听说啊, 玩空降吗?温氏的代言?】
 




【不是, 明泱和温氏有什么关系?这个温氏不是温璇她家吗?我要晕了, 要叫大小姐也是叫温璇吧?】
 




【温璇家公司发明泱,我要笑了, 你们和解通知粉丝了吗?我刚刚从他们撕逼的现场过来。】
 




【他们撕到一半看到这条微博都要愣一下, 拔剑四顾心茫然哈哈哈哈哈哈】
 




【别告诉我是什么新剧取景?但为什么要叫大小姐?这个瓜我是真没看懂】
 




从上次的事件到现在,这是明泱的首次露面。
 




一群人吵归吵,但也有不少她的粉丝点开那条视频,多看了几遍,只为看看她的现况。
 




好在, 视频里她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应该没有被上次的事件影响太多。
 




——风波喧嚷纷杂,但她容光依旧。
 




视察的一行人还在继续往下个部门走,没人关注到网上的情况。
 




等大概逛完了公司,温珩之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等回头找时间, 带你出去逛逛公司的产业。”
 




逛了这么久, 其实只逛完了很小的一角。将产业铺开的话,还有很多能跟她说的。
 




温珩之让其他人散了,只留下两三人, 其中一个就是扛着机器还在跟拍的那个人。
 




一进来明泱就盯上了他的那只椅子,一边应着声,一边走过去在上面一屁股坐下。甚至还想转个圈。
 




温珩之瞥她一眼,被鸠占鹊巢,他倚着办公桌闲站着,继续往下说。
 




明泱随手拿起桌上的钢笔把玩,对于他说的内容,接收得算是游刃有余。
 




旁边跟着的人将该拍的、不该拍的,全都拍下了。很快就在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中上传了第二条视频——
 




视频里,明泱坐在老板椅上百无聊赖地玩着钢笔、仰头听哥哥说话。
 




配字:【谋朝篡位!】
 




他没有经过任何商量,独自上传完毕,完全不顾本来就沸腾的评论区更加炸开了锅。
 




【我需要一个解释[点烟]】
 




【据我所知,温氏的新任掌权人也很年轻,别告诉我跟沈总一样,都是明泱的追求者???】
 




【别人的绯闻都是在圈里闹,好家伙,明老板玩的全是高端局?】
 




【这年头不造谣会死?随便发两个视频就给你们脑补完了?】
 




【那是温璇的哥哥吧?可是跟明泱又有什么关系?到底什么情况?】
 




【妈呀,只有我关注到她的颜吗?好可爱好可爱啊啊啊,像是被迫上班的妹崽嗷嗷嗷!!】
 




这个零零后的年轻人,两个视频就直接给温氏干上了热搜。他的上司眼前一黑又一黑,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收到了自己上司的传唤。
 




等温珩之这边收到消息后,他暂停教学,点开微博扫了一眼。
 




脸上并不见任何生气或者是诧异,只是轻一挑眉,简单点了几下后,就将手机放回一旁,问妹妹说:“喝不喝咖啡?”
 




“喝。”
 




明泱丝毫不察。温珩之已经掌握了她喜欢的口味,煮的咖啡完全能伺候好她的味蕾。
 




跟他慢悠悠地聊着事,等她一不小心发现网上的情况后,才遽然抬眸看向哥哥。
 




对上了温珩之沉静而又理所当然的目光。
 




他淡淡问:“还要吗?”
 




略顿了顿,明泱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咖啡。网上都快掀翻了天,而他还在这问她要不要咖啡。
 




她学着他的淡定摇摇头:“一杯就够了。”
 




——就在刚刚,温珩之亲自回复了官博下面的某一条热评。
 




【我妹。怎么?/月亮xxx了吗:[据我所知,温氏的新任掌权人也很年轻,别告诉我跟沈总一样,都是明泱的追求者???]】
 




她又喝了口咖啡,乌睫轻颤。
 




这还是她的家人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而这第一次,不是赵瑞芝他们,而是温家人。
 




有点新奇的感觉。
 




但也不会觉得排斥。
 




她垂着眼,继续在刷着微博,从那条「大小姐视察」看到了「谋朝篡位」。
 




指尖一顿,眉心费解地一蹙。
 




明泱:【?】
 




一群还没从温珩之那条回复中回过神来的人,一刷新就看到了她的回复。
 




【笑裂了】
 




【小狗疑心大宇宙密谋篡夺它的位置】
 




【泱泱疑惑.jpg~~~年轻人!谁允许你调侃我们大小姐!】
 




【等一下啊,你们先别急着笑,让我捋捋,什么情况啊!!明泱是他妹,温璇又是谁?明泱怎么会是他妹!!】
 




【——他,有两个妹妹?所以,温璇和明泱是姐妹?所以,两家撕了半天,结果是自家人?好像明白了!bingo!】
 




【如果明泱是温家千金,那温璇那边整天在扯着的背景又是什么?我好像也晕了,但是事情渐渐有趣了起来】
 




【别闹,明温两家的战火还没结束呢,别打扰人家】
 




【凭什么是明温?滚啊,明明是温明】
 




突如其来的变故,急促地叫停了某个角落里一直没有止息的战火。一群人都有些茫然,不明情况。
 




在一片混乱中,世家圈的人不嫌添乱地也跑出来掺和一脚:
 




【憋死我了,终于能说了。明泱是艺名,她本名就是姓温呀!温家唯一,一位,千金,谢谢。】
 




【什么温璇啊,鸠占鹊巢罢了。好日子过久了,真把自己当真千金了。】
 




明泱很早就在圈里露过面,只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心里还有数——人家还没公开的消息,他们自然也不会说在前头。这回口子一开,“知情人”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敢出声,他们就不怕得罪温璇,甚至多的是跟她不对付的人。
 




温璇刷着微博,将那些评论全都收入眼底。
 




在此之前,温家的所有公开账号从来没有发过她的任何讯息,所有的消息都只是从她这边传出去的。
 




她从没想到今天的状况。
 




等到官方回复出现后,她手机里的消息直接就炸开了锅,就算不想知道都不行。
 




温珩之只承认了明泱,对于其他人所提到的她,只字不提。
 




和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截然相反。
 




温璇握紧了手机。虽然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过任何联系,但是这份差别会让她忍不住多想些什么。
 




她心口一慌。
 




点开了跟温珩之的对话框,但停在上面半晌,还是又退了出来。
 




指尖微微在发抖。
 




她现在被放在了一个,前也进不了,后也退不去的地步。
 




他们考虑了所有,但是唯独没有考虑过她-
 




沈既年这回在草原那边一待就是小半年,那时候沈惟宁刚显怀不久,现在都快临盆了。
 




这回一回来,祝戈他们前脚确定完时间,后脚就定下了包厢。
 




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但是这家伙好像很闲,也没想着拒绝。
 




沈既年到得比较晚,他点了杯酒,随意地靠进了沙发椅背。
 




在剧组里他还能见到她人,离组后就失去了联系。
 




现在,他们之间的主导权是掌握在她的手中。她没想起要见他的话,他就见不上人。
 




和从前完全颠倒。
 




纪含星霸着麦,一开始就跑调。
 




沈既年随手点开手机,拉出傅闻洲。
 




沈惟宁月份大了,现在这群人不仅见不到他,也见不上傅闻洲。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不来?】
 




傅闻洲:【不去。】
 




他们那群人哪有他老婆香?
 




手机拿在手里把转了几下,沈既年想到什么,垂眸按着字:
 




【你家那只面包】
 




【我帮你带带。】
 




傅闻洲:【?】
 




想了几秒,他才想明白是哪只面包。
 




他气笑了,给那只面包打抱不平:【人家叫贝果:)】
 




沈既年没在意,都一样。
 




聊了没两句,他的手机很快就被祝戈抽走。
 




祝戈似笑非笑:“我可有大半年没见到你人了。”
 




明泱进组前,进组后,这人直接就不见影了。祝戈随意地碰了碰他酒杯,明知故问了一声:“什么进展了?”
 




沈既年也不遮掩,淡声道:“还在努力。”
 




祝戈的脸上不见半点意外,等喝完一杯酒,才慢悠悠地从手机里点出一条视频来,展示到沈既年面前,“可不止你一个在努力吧?”
 




纪含星唱到了高音的部分,他终于没忍住堵了下耳朵。
 




他们朋友圈广,消息通达,京城就这么大,偶遇很正常。今晚就有人碰见了他们在某个地儿吃饭。
 




祝戈闲适地支着脑袋瞅他:“听说,黎阿姨最近的心思可都在这上面。”
 




就算一个下去,那也还有下一个。
 




谈谈生意,聊聊感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擦出火花了不是?
 




沈既年微微眯眼,等视频放完后,扫了他一眼。
 




祝戈挑了挑眉。
 




他们约他约了这么久,沈既年好歹是坐到了纪含星将一首歌唱完的功夫。
 




等傅闻洲发消息说那只面包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他才一口饮尽杯里剩下的酒,拿过外套起身。
 




祝戈在后面喊着他:“去哪儿?你才刚到!”
 




沈既年头也没回,“接猫。”
 




傅闻洲和沈惟宁单独住在外面,他先过去了一趟,接走那只面包。
 




沈惟宁将亲自准备好的东西都交给他,有些稀奇地问:“哥,你什么时候喜欢猫了?”
 




他的世界,属于简单又高效的那种,对各种小生物一向都不太耐烦。
 




沈既年揉了揉贝果的脑袋,语焉不详:“帮你养养。”
 




她现在月份大了,等生产后会有一段时间都顾不上这只猫,他正好帮忙。
 




沈惟宁才不信他的鬼话,猜也猜得到他想做什么。
 




“那等未来嫂子喜欢的话,我帮你挑一只和贝果一样可爱的猫咪。”
 




沈既年瞥她一眼,但没否认。
 




她笑得更欢。
 




他没有多留,接上猫便离开。
 




贝果一点儿不怕他,等上车后就在他的西装上面欢快地蹭着,飞快地留下了一堆猫毛。
 




沈既年静静垂眸。它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人类的世界浑然不知,没心没肺地喵了一声。
 




开出这个小区后,沈既年启唇,吩咐了一家西餐厅的地址。
 




“去这儿。”
 




什么君子风度?什么礼仪、绅士、君子自持?
 




第63章
 




明泱跟人坐在露天的餐厅里, 周围也有其他食客,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她单手支着下颌,凝神听着对方说。
 




聊到一半, 他端过了桌上的酒杯,朝前倾着, 发出邀请。
 




她刚准备动作, 不想, 有人抢在她之前, 碰上了对方的酒杯, 玻璃清脆的轻碰声响起。
 




她微微一愣,看向来人。
 




眼妆勾勒得很精致, 那双眼眸明亮得出奇。
 




沈既年替她喝完了这一杯敬酒, 目光很不经意地从她身上扫过。
 




不是白天在公司里穿的那一身,她已然换了一身,黑色上衣和白色鱼尾裙,恰到好处地勾出了身材,长卷发散披在肩上, 知性优雅。看得出来,为了赴约,还是特意打扮过的,连妆容也精致。
 




她对面的人他也认识。沈既年随手拉开旁边的椅子,一点不觉得自己突兀, 看向对方, 淡淡问:“这是在谈什么生意?”
 




明泱放下了托腮的手, 偏眸看了他一眼。
 




这人出现得太突然,陆桦的动作也是一顿,但很快就从善如流地将那杯酒喝完。他随口解释了几句, 对于他的出现心知肚明,又故意问:“怎么,沈总也感兴趣?”
 




沈既年大概知道,那个是温家和陆家牵线合作的项目。正式开工后,负责人大抵还要去趟南方那边跟进落实。
 




他看向明泱,猜出来她这是想学。就像是路遇粮仓的一只仓鼠,眼中的兴致藏不住。
 




沈既年勾了下唇,看了眼陆桦:“你什么时候开始负责这一块了?”
 




陆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今晚他们没怎么动桌上的菜,但酒倒是没少喝,开的一瓶酒现在已经见了底。
 




他随口道:“一直都有,只是你不知道。”
 




毕竟他们平时也不玩在一起,交情没好到那个份上。
 




陆桦反击地问他:“倒是你,日理万机的人,什么时候这么闲了,竟然能在这偶遇你。”
 




明泱似乎没有在意他的出现,接过自己被倒上的酒,啄了一口。
 




沈既年坦明道:“来接人。”
 




他手机里的消息不断往外弹,轻微地在震动着。他没顾上看,倒扣了手机,淡声问:“什么时候结束?”
 




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大家都没什么事,便不急着走。
 




他很突然地加入,就这么杵在其中。
 




他们不受影响,继续聊着,由着他旁观。
 




明泱很闲适。在交际中,她有她能够自己应对的从容和气度。
 




年岁渐长,她骨子里的那份优雅也在沉淀与滋长。她会有她属于每一个年岁的魅力。
 




到最后,生意聊完了,旁边的湖面上吹来了夜晚的阵阵凉风,他们就是单纯的品酒了。
 




沈既年勉强得空扫了眼手机。发小群里格外热闹,发现他又提前闪了人,一个两个的意见都特别大。
 




纪含星愤愤道:【人呢?我请问?@沈既年】
 




【我算是发现了,现在一眼没注意,你就闪去明泱身边了是吧?】
 




【你变了,沈既年!】
 




楼与岑跟在后面排队:【你变了,沈既年!】
 




接着,后面跟了一队列的人,满屏都是同一句话。他仿佛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犯了什么不能饶恕的大错。
 




他几不可见地笑了一息,没理会。
 




湖面的风有点大,一阵阵地吹过来,她的长发被吹得轻扬。
 




又坐了会儿,他们便散了,明泱站起来,礼貌地说:“下次再约。”
 




还挺有礼貌。
 




也还有下一次。
 




沈既年面色不改,只是淡淡敛眸。
 




陆桦颔首。
 




她拿过了包,随手背在肩上,往外走。
 




今晚三个人,喝完了两瓶酒。沈既年喝得少,她喝得最多。
 




沈既年在后面看她,走路的直线已经歪了。他的脚步跟上了她的旁边,将那条线带直。
 




餐厅里面还有别人,越走到外面,四周越是安静下来,渐渐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在她脚踝偏了一下的时候,沈既年伸手,直接将人带进了怀里。
 




她的脚步歪了歪,还不忘记说:“我有司机。”
 




沈既年手腕没动,牢牢稳住了人,垂眼看她脸,“有东西给你。”
 




明泱偏了偏头,迷蒙的眼中看清了他的脸,“什么?”
 




——她一上车就知道了答案。
 




贝果孤零零在车上等了半天,只有司机师傅跟它眼对眼。好不容易等到车门再度打开,它都不待看清是谁,就欢快地迎了上去。
 




一点没让沈既年失望的上道。
 




明泱差点往外退出去,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怀里的猫。
 




她迷蒙地眨了下眼,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猫。一边自动地揉上它的毛,一边疑惑地转头看他。
 




沈既年在她身后上了车,简短地回答:“哄哄你。”
 




它实在太可爱,她已经忍不住将脸贴了上去,它的“喵呜”声就近在耳边。
 




听见回答,她轻轻眨眼。
 




……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它还是他。
 




没过几秒,她就抵抗不住,将它揽进了怀中。
 




沈既年低眸瞥了它一眼。
 




不枉费刚才在来的路上,他贿赂了它整根猫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沈既年反问了一声:“我要是不过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离组后,她的消息断得一干二净。
 




明泱勾了勾唇,浅笑了一下,“见不上,沈总这不是也有本事能见上么。”
 




从剧组,到拾悦,再到餐厅——他哪里见不上她?
 




她又不傻,哪里看不出这一路都少不了他的安排。
 




沈既年垂眸,锁住她眼,冷静地说:“我不刻意地安排,我们之间就再见不上。”
 




他已经体验过了。那两年里,他们一次面都没有见到过。
 




这个世界太大,她会有属于她的世界,会刻意地与他分隔开来,直到再也不见。
 




他眸色渐深。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她微愣住。
 




与他对视着,逐渐抿去了唇边的笑。
 




他将自己置于了一个低位。一个,她从未想过的低位。
 




是什么原因,叫他连爱都变得如此卑微?
 




高岭上的那抔雪……是什么时候融化掉的?
 




——她不知。
 




只有心口在那一刻仿佛被敲响了一声。
 




明泱说:“见不见面,重要吗?”
 




很久很久以前……她经常在外拍戏,他也经常出差,见不上面是常事。
 




沈既年看她几秒,道:“不见面,怎么追你?”
 




以他们目前的情况,他不是她唯一的选项。会有自己出现在她身边的,也会有被安排到她身边的,数不清的其他选项。
 




她静了静,望着他的眼睛。可是他的眸光太深,有如实质,她看不清,反而快要溺醉于其中。
 




他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手腕上摩挲着。每一下,好像都灌注满了占有欲。
 




“上次说的考虑,考虑得如何?”
 




贝果感觉空间太狭窄,喵了一声,从她的怀里跳出来,跳到了她腿边,仰头看着他们,好奇这两个人类在做什么。
 




明泱想往后退,却退无可退。她轻蜷了下指尖,“还没有考虑好。”
 




沈既年凝视着她眉眼,扯了下唇。
 




——行。
 




他们之间的问题好像已经聊完了。他状似随意地问:“还要跟他见面?”
 




今晚只聊了其中一块区域,如无意外的话,接下来他们还会约两次。这也不奇怪,温家和陆家的合作本来就很多,私下里见面是常有的事。
 




她如实地点点头。
 




“接下去还会见谁?”
 




她想了想,刚要回答几个人名,可他没有给她时间和机会,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还想学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朝前进发。
 




“来跟我学。”
 




第64章
 




她想学的那些东西, 他能给她的自然不会比他们少。
 




她从前就是跟在他的身边,由他亲自浇灌出来的花。从少不更事,到后来游走于不论多大的场合都游刃有余的成熟。
 




她是这个世上最清楚他能不能教会她的人。
 




唯一的不同点只在于。
 




从前他们的距离有多近, 现在就有多远。
 




那时候的亲近熟稔像是很遥远的事情。
 




明泱没有接他的好意,轻轻笑了一下, “谁教都一样。”
 




他和他们, 都一样。
 




她说的可能只是工作, 可能不止。
 




贝果待得无聊, 懒懒地趴在她的脚边, 对于人类的交锋浑然不觉。
 




灯影昏蒙,沈既年仍锁住她的目光。
 




他微弯起指节, 拂过她的眼底, 很低的声道:“可我最看得清你。”
 




她不设防地一愣。
 




“你沸腾与寂灭的那些时岁。你所有的过往、野心。”
 




“明泱。”
 




“无人比我更清楚。”
 




他亲手浇灌的花,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
 




风声好像静了。
 




她微震住,一时失语。
 




像是被看透,被挖穿。
 




年上者的心动总是最容易遮掩,也最容易否认与深藏。直到某一日, 他自己剖开,毫不遮掩。
 




强势地逼近。
 




她的神色淡了下来,偏开眸,去看窗外。
 




沈既年恍若未觉。
 





 




挡板隔开,司机不知道后座都发生了什么。静静等了许久, 才等到吩咐说:去上院。
 




不是柏悦苑, 司机有些惊讶, 但给沈既年开了这么多年车,他早已养成该有的眼色,知道别好奇太多, 只按照吩咐开车。
 




明泱将车窗降下了些,风声一下子灌进来,在耳边作响。
 




她闭上眼避了一下。
 




喝酒实在是助眠,睡意突然涌上来,车都还没开到半路她就已经睡着。
 




车是什么时候停的,她是怎么上的楼,一点也不记得。
 




沈既年让她睡了一会儿,但她今晚确实盛装,就这样睡的话肯定不会太舒服。
 




他等了一等,准备如果她不醒的话再帮她卸妆洗漱。
 




上院这边他也是一个人居住。这个点,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唯独北城的灯火透过落地窗,能够尽收眼底。
 




他站在窗前,静静观望。
 




从二十岁伊始,他就已经习惯了站在这样的高度去看这个世界。他需要这个高度的视角,去旁观,去决策。
 




可是后来,他发现这个高度似乎太高了。高到他触碰不到底下深处的一些东西。
 




其他的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他抓不住她。
 




要怎么才能重新来过?
 




这是一个很难的命题-
 




我应该怎么去爱你…
 




他只打开了一盏落地灯,房子很大,灯那边的光亮无法完全地照到这边。他的身形隐在灯影里,显得更加沉晦,让人无法看穿。
 




今天的衣服后面有一个很大的白色蝴蝶结,明泱被硌得不舒服,悠悠转醒的时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今夕何夕。
 




她睁着眼睛看向他,又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去,视线还没清明,只是瞳孔中倒映着那一片夜色下的灼灼灯火。
 




她支起身,喃喃地低语:“沈先生,纽约的夜色好美。”
 




她的眸底,是干净澄澈的光亮。
 




依稀间,还是二十岁出头时,初生牛犊一般莽冲莽撞的那个女孩。
 




敢爱敢恨,一切都毫无顾忌。
 




沈既年的身体微僵住。他回过身,望着她的目光有短暂的怔忪。继而便像是深夜里海面上看似静止的波澜。
 




表面上无风无浪,平静的海面之下,却早已席卷狂澜。
 




纽约的夜色。
 




他太敏锐,只是一句话,就叫他捉住了关键。
 




沈既年的声音很轻,像是怕重了就会将她惊醒一般。他颔首,附和地顺着往下说:“泱泱,你知道的,我想同你说的其实不是它的夜色。”
 




明泱双手支在身后的沙发上,她还没清醒,神色隐在昏暗的灯光里,却遮不住那份明亮。她笑了一下,毫无疑问地点点头:“我知道。”
 




那一年,他们的爱意无法像直来直往的风,但都在压抑与隐晦中说到了最尽兴。
 




明泱回答得随意,并没有发现,他另一侧的手用力到泛出青白。
 




他并没有想过,她都还记得。
 




看似不疾不徐的表面之下,是他急切地确认完了某一个答案。
 




此时,他望着她的眉眼,仿佛置身于雪地。辽阔的雪地能够吸纳所有的声响,包括他此刻,心底震荡的回音。
 




现在都还记得,又怎么会是真彻底的清空。
 




明泱站了起来,对他毫不设防,就走到他的身前,想要更近地看清那抹繁华。
 




这里不是她熟悉的柏悦苑,她没来过这,刚才醉意朦胧,还当做是纽约。可他没有等她如梦初醒,她像是自己送上门的猎物。
 




近在咫尺时,他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
 




就如同,他们在纽约那晚的酒店一样。
 




带她回来,他本来只是想照顾她醉酒,什么都没想做。
 




但依然还是,在她那句话出口的那一秒,就很想吻她。
 




耐心的猎人等待了几分几秒,却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今晚和往常不太一样,吻得太狠,也可能是她喝醉酒,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被迫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被抵在落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