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一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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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拨云见月 先来排除在场所有人的嫌疑。……
 




虽说午后迷望山开始放晴,但所有人,包括季窈和南星这两个初来乍到的外人都已经知道,再过不久,日落前后,这里的山顶就会被一片浓浓的迷雾所包围。
 




沉郁的浓雾带着寒气和霜雪,像下沉的云朵一般将整座迷望山庄的屋顶遮盖,从山脚下望去,这座山庄便会短暂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季窈从商怀墨的房间走出去,贴在商陆的耳边说了什么,他略一点头应声离去。在前厅稍坐片刻后,南星也带着方才交给他的那段扎穗子的白色细绳回到少女身边。
 




“确认了吗?”
 




“嗯,正如师娘所怀疑的那样。”
 




“那游灵呢?你问了吗?”
 




南星在少女身边坐下,目光温柔,“我偷偷去到后院问了禁足中的二夫人,她明确的告诉我,三个游灵同时出现那晚,到商雪诗房中的游灵就是商怀书。”
 




二夫人曾经亲眼见到商老爷自己面前死去,而商老爷自然是她最为在乎的人,她是可以看见游灵具象化形的。
 




“好,”季窈将绳段握在手中,脸上是胸有成竹的笑容,“你让商陆将所有人带到灵堂来,包括二夫人,我来将一切真相告知大家。”
 




**
 




众人聚集到灵堂时,日光已经溢满整个厅堂。伤势稍微没那么重的商怀墨此刻也已经苏醒,隔着屏风瞧见商雪诗仍一副将死之人的状态时,默不作声,只捂着胸口沉重地呼吸。
 




二夫人被放出来之后,看到商雪诗这副模样又痛哭起来,久久地跪在她身边,捏着她的手腕,生怕错过她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除她以外,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将目光落在面前这个纤瘦的身影上,少女云鬓花容,明媚胜过三月暖阳,娇艳堪比六月芙蓉。
 




可他们都知道,她不光生得美,脑子也比旁人不知道聪慧敏锐了多少。
 




只见她缓缓起身,走到供桌前毕恭毕敬上了一炷香,随后转过身来,朝大家开口道:“如果按之前管家李叔所言,两日后便会有人来救我们,那么在这之前,将发生在迷望山庄里着种种匪夷所思的一切的始作俑者抓起来,便是当下要务。”
 




对于被救的恩情,商怀墨丝毫不打算向季窈二人道谢,还硬气道,“少废话,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才把我们召集起来的吗?”
 




少女横他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开,神色淡然,“不错,我已经知晓了全部的真相。”
 




“赶紧说来。”
 




“在此之前,我们先来一一排除现在在场的这些人当中,每一个人的嫌疑,以确保真正的凶手不在我们之中。首先是二郎君,商怀书被杀身亡那日,你整夜都在仆人阿豹和丫鬟素玉的视线监视下待在灵堂替商老爷守夜,没有任何可以做案的时间,所以你被排除了;再说二夫人,商怀砚被毒死的时候你一直跟商雪诗和丫鬟在一起打穗子,加上你绝对没有杀死商怀砚和企图掐死商雪诗的理由,所以你被排除了;商雪诗不可能在吸入迷烟之后还将自己伤成这个样子,也断没有杀害三郎君的理由,所以她也被排除了;还有商陆,也是各位口中的宁行之,二郎君和商雪诗以及后院柴房里两个下人消失的时候他全程都和我在一起,所以同理,他自然也被排除了。”
 




这番话一说完,他显然有些坐不住,语气较方才更加恶劣,“照你这么说,凶手不还是只能在出现在奴仆里面吗?我早就说了是管家和阿豹做的,如今就是好好防着他们,直到我们安全下山,再报官让官兵进山来将他们抓走就是!”
 




可季窈听完只是摇头,没打算正面回答他,眼里闪着精明的光,“我之所以能从不同的案件中排除掉了不同的人,各位实打实的不在场证明和不可能犯罪时间是根据之一,还有一个根据,便是每一起案件,凶手的行凶方式,以及在现场留下的证据全部截然不同,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南星接过话头,同时目光看向周遭神色各有不同的商家人,“你有哪些疑惑,不妨说出来,兴许山庄里的人还可以为你解答一二。”
 




她莞尔,开始将自己从头到尾所有的疑惑统统道出。
 




“首先是大郎君一案,从制造密室和留下遗书来看,凶手很明显是经过了缜密的计划才实施杀人,那么相比之下,二郎君遇刺一案就显得仓促很多。消失后第二天才出现的凶器以及割到一半才选择倒油放火的吊桥,这都说明了凶手在犯第二案时准备不足,是以才会留下了让我足以识别他真面目的破绽。”
 




说话太多,难免口干舌燥,少女端起自己的茶盅抿一口茶,又接着说道:“再来便是三郎君被毒死一案。我不明白凶手前两案都是选择用匕首直接杀人,干脆了当,为何第三案要选择下毒?若他的目标一定是上一案中侥幸逃脱的二郎君的话,将毒下在众人都会接触到的区域是否有些容易误伤他人?而且正如最后发生的那样,三郎君正巧路过误食了二郎君的茶以致毒发,于是二郎君又再次侥幸逃脱。”
 




商陆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听着,以手撑面,说着自己的看法,“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大家的警惕心都高了很多,他实在找不到机会对二哥单独下手,是以才会选择下毒?”
 




此番猜测十分合理,众人听完都不自觉点头。季窈黑眸微闪,只继续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是结合今日最后发生的这一切同样存在诸多不合理的地方,我才察觉到的。”
 




“是什么?”
 




“首先,二郎君的房间过于凌乱,与之相比商雪诗的房间又过于干净,于是我和南星经过认真搜寻,在商雪诗房间找打地上燃剩下的迷香,证明商雪诗被掳走之前已经被迷烟熏倒。就算药房这时候已经被严加看管起来,他可能无法拿到毒药,但最终凶手选择掐死商雪诗之前,为何还非要大费周章将她先迷晕呢?这个谜团,与之前吊桥被烧和三郎君被毒死两个案件连起来看,那么出现在凶手身上的可能性就十分明显了。”
 




她嘴上说着十分明显,众人却早已经被这些曲折离奇的弯弯绕绕搅得一头雾水,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眼中都是满满的疑惑。
 




说到自己毒死儿子的原因,二夫人有些激动,“到底是何可能,你倒是快说啊。”
 




季窈锐利的目光登时转移到一个人身上,脸色严峻道:“那就是,凶手极有可能身体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有可能再二郎君遇刺一案之后就身受重伤,无法再使用与杀害大郎君相同的手法杀人,也没有办法用利刃将吊桥绳索割断,接着进行接下来的计划,所以他只能选择另寻他法。”
 




身体瘦弱,还有可能受了伤?
 




商陆有些迷惘,站起身喃喃自语,“你是说,凶手在刺杀二哥的时候受伤了?那为何没有听二哥提起此事……”
 




这两句把话头引到了商怀墨身上,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商怀墨却只是低头,不发一语。顺着他的话,季窈神色散漫的晃了晃脑袋,故作困扰道:“是啊,如果排除掉凶手不一定在刺杀二郎君的时候受伤,那这个屋子里,还有谁符合‘身体瘦弱无力,身上又带着伤’这两项条件呢……”
 




在场小娘子包含二夫人和商陆在内,都称得上纤瘦,但只受伤这一项……
 




等等,难道她说的是……
 




眼看着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凝聚到自己身上,商怀墨终于忍不住,指着自己震惊道:“你是在说我?”
 




见他终于搭话,季窈面不改色,将下巴扬起,眼中是止不住的兴奋,“没错。”
 




“简直荒谬!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将自己刺伤?我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凶手的杀人逻辑,他是冲着商老爷的家产杀人,那么按顺序,你理应成为第二个目标。且后面发生的一系列案件,表面上确实也能证明凶手一直在针对你。”
 




“荒唐!”他再次否认,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正欲从贵妃椅上走下来,被南星上前一步将他拦住,与少女和身后一众人隔开安全距离。
 




“你根本就是在凭空捏造!我短短数日分明已经遭受凶手三次的袭击和伤害,你却偏偏只怀疑到我的头上,根本无凭无据!赶紧给我从山庄里滚出去!”
 




季窈却置若罔闻,只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巾,将带血的一面摊在他面前。
 




“这就是证据。”
 




见到这块绢巾,商怀墨先是疑惑,随后突然眉头蹙起,气势骤然减弱,又坐了下来。
 




她接着道:“早在你受伤那日,我就曾察觉到现场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同样也是拜今日所赐,我才搞清楚我之前到底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则,为何凶手杀死大郎君的时候,会直接选择将凶器扔在地上,但到了你这里,凶器却被凶手带走,直到第二天才出现在山庄外。”
 




“那刚好可以证明,就是有人进屋将我刺伤逃跑,才能将凶器带走啊!我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处理掉凶器。”
 




“可我在你房中打碎的花瓶里找到这块绢巾却可以证明,凶器当时并没有被带走,而是被凶手藏在了花瓶之中。”她将绢巾递到其他人面前,让他们看清干涸血渍上的印记。
 




“那匕首上沾了你的血,滴落在巾帕上留下了浓浓的血迹,是以在完全凝固之后将匕首尖端的印记留在了巾帕纸上,我方才已经在工匠房中与找到的那把匕首对比过,形状深度都刚好能完美匹配。而这才真正能证明,你才是刺伤你自己真正的凶手!正是因为你在将自己刺伤后无法将凶器处理掉,才会选择在我们到来之前将它藏进花瓶里。
 




且按照你的说法,凶手是从朝向山庄外的那扇窗户翻进来行凶,但直到方才,我看到你屋内地面上凌乱不堪的脚印才恍然大悟,凶手若真真是从外面进来,脚踩在你房中地面上,就必定留下印记,但当时你房中地面一尘不染,没有留下任何泥土或者水渍,只能证明从始至终房内只有你一人,你在说谎!”
 




她越说越激动,越过南星继续朝商怀墨走近,强大的气场让他不自觉瘫倒在贵妃椅上,脸上一片慌乱,不敢看她。
 




于是她干脆乘胜追击,接着指认他道,“所以你才会在企图用匕首割断吊桥的时候,因为每一次用力必引起腹部伤口剧痛而被迫放弃,改用火来将吊桥绳索烧断,然后你只要趁人不备将药房里的牵机散拿到手,便可以随时在与三郎君相遇或者相处的时候下毒于无形。甚至到最后,你企图杀害商雪诗,因为怕她会反抗,所以你才会提前在她屋子里点了迷香,好在确认她昏迷之后才进到屋子里将她杀害。”
 




说完这些,少女直起腰身,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
 




“也许是天也要帮你罢,没想到仆人阿豹会在此时起了贪念,从暗道进到我房中企图偷走四方锁,顺带将管家和二夫人的奸情一并说出,你刚好趁机将他们指认成了凶手。可若他们二人被关了起来,那么你就没有办法将商雪诗的死嫁祸到他们头上。所以你又趁凌晨天色尚暗之时偷偷来到后院柴房,从外面将锁砸开将他们放出来,二人知道自己天一亮就会被你扔下悬崖,这时候见门锁不知道被砸开,哪里还顾得上是谁,只会赶紧避开众人逃走,你便开始了最后一步的计划:杀死商雪诗。
 




至于你为何会选择用手掐死她而不是顺道去工匠房中再取一把匕首来,恐怕是因为你那时候从暗道到了工匠房内,才发现商陆待在里面。可此时不杀,等天亮之后她再醒来发现自己中了迷香,此计只怕再难实施第二次,所以你只好出此下策,打算直接去到她房中将她掐死。
 




可惜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我和商陆会提前发现柴房里的人不见了,接着推论出山庄中还会有事情发生。你在自己房中伪造了自己与凶手打斗后自己逃出山庄的假象,折返从暗道刚进到商雪诗的房间,商陆就到了房门口开始砸门,你没有办法只好将商雪诗带走。如果我没猜错,当我和南星进到你房间中找你的时候听到从你衣柜里发出的声响,便刚好是你扛着昏迷的商雪诗回到你房间罢。”
 




她和南星忙着救他们二人时,他却带着杀意,将自己的最后一个目标扛在肩头,站在暗道内静静地等待二人离去。
 




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听完这番推论,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商怀墨的眼神已经变得复杂。
 




所有的推论虽然有理有据,但还缺乏最重要的一环,商怀墨咽了咽口水仍是几不服气,稍稍坐起身来道:“这些不过是主观臆断,全凭你一张嘴说来,全是污蔑我的话!你根本没有证据!”
 




“当然有。”少女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讥笑,“当我意识到你可能在遇刺一案中说了谎,便开始对你诸多留意。那时虽然你打算给三郎君下毒,但是以你们的关系,如果他到时候起了警惕,非要与你一同饮茶,那你势必不能将毒下在茶水之中。我回想起他毒发身亡之时,你第一时间不是留在现场,而是去到了外头洗手,加上那牵机散洒在草丛中将草叶完全染成了紫色,我便猜测你是将毒药放在指甲里,趁给三郎君端茶的时候将毒下在里面。”
 




她低头,示意众人看向商怀墨的手指,“方才趁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你左手小拇指的指甲已经剪短,但边缘仍然残留着些许紫色,这便是你在指甲里□□的最好证明。如果这样你都还不承认,那还有最后一样。”
 




她转身朝自己方才坐下的位置走去。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她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放了一件衣服。那衣裳无论款式还是大小,都不像是她自己穿的。
 




眼尖的丫鬟和二夫人立刻认出,那是商怀墨的衣服。
 




“这是三郎君被杀那日你穿的衣裳,袖口因为藏匿用剩下的牵机散瓶子不小心洒出来的粉末沾上衣袖,便在你衣服上留下来了紫色渍迹。如若被仆人发现,你难逃干系,但这几日大家都聚在一起,你也没能找到机会将这件衣裳处理掉,是以一直放在衣柜最里面。当我开始对你产生怀疑时,再想要从你身上找出破绽,可就太容易了。
 




现在回想起来,不管是这些,还有那日南星偷溜进你房间企图将带有夏季提示的物件带走时,你发现他的第一反应是直接喊出‘小偷’二字时,也很奇怪。一个被凶手入室袭击过的人,面对陌生人的闯入第一反应应该是将他看作凶手,而非小偷才对。”
 




一桩一件,铁证如山。
 




二夫人见商怀墨没了声音,伸长双臂就朝他脖子掐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杀砚儿和雪诗?为什么!?”
 




换做往日,他早已经将她推开,可此时他身上伤痕累累,被情绪激动的二夫人掐住脖子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脸涨得紫青,“咳咳……我不杀他们,就只能像大哥那样等着被他们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动手……”
 




二夫人大声地哭喊着,掐着他的脖子前后摇晃,直到商怀墨开始翻白眼,南星和商陆才走上前来将她拉开。
 




“你大哥不也是被你所杀?季小娘子方才一番话你根本辩无可辩,到现在你还不承认是吗?!我要替我儿杀了你!”
 




她挥动双臂,继续朝商怀墨张牙舞爪地抓过去,后者咳嗽不停,却捏着嗓子坚持道:“大哥不是我杀的!我没有!”
 




商陆在身后拼命抓着二夫人,怜悯的眼神看着面前神色颓落的商怀墨,“二哥,事已至此,再争辩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却突然好像被激怒了,抱着脑袋开始朝众人吼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就是看到大哥被人杀死之后,才决定要先下手为强的!”
 




接着他突然朝季窈她们冲过去,被南星拦住以后用手指着他们所有人,在空中乱比划,
 




“我才不是罪人,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真正企图将我们商家人全部杀光以后独吞家产的人现在还站在这里!是谁,究竟是谁?!”
 




商陆看他的反应的确不像是演出来的,便抱着二夫人朝季窈说道:“掌柜,我记得方才你确实说过,大哥被杀那时二哥整夜都在仆人的注视之下留在灵堂守灵,不可能是杀死大哥的凶手,那为何此刻又说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少女单眉挑,转身将手里商怀墨的衣裳随手扔在椅子上,站到众人面前正色道:“我的确在不同的案子里将不同的人排除掉嫌疑,但我可没说,这些时日发生的所有案件都是同一人所为。”
 




此言一出,不光是二夫人噤声,就连商怀墨都停止嘶吼,睁大猩红的双眼看着季窈。商陆只觉眼前迷雾未散,心里、身上好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似的,忙放开呆愣住的二夫人站到少女面前,急切道:“那是谁?挑起这一切祸端,几乎害得整个商家家破人亡的人,究竟是谁?”
 




季窈面露不忍,缓缓抬起手臂指向二夫人的方向道,“她。”
 




“我?”二夫人完全呆愣住。
 




众人仔细分辨,却发现少女的指尖略向左偏移,越过二夫人的肩头指向了躺在贵妃椅上,昏迷不醒的商雪诗。
 




从前在迷望山庄时,除了商老爷,只有雪诗曾偶尔与他作伴。商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立刻将少女伸出去的手按下道:“你说雪诗杀了大哥?不可能。她根本没有要杀大哥的理由。”
 




少女垂目,将眼中的叹息掩盖,从怀里掏出一捆细绳来。
 




“这是从她房中找到的。据之前二夫人所言,这是他们用来打穗子的细绳,按道理来说只会出现在他们几人的房中才是。可这上面有一段沾上了朱红色的印记,我让南星找山庄里平日做洒扫的丫鬟问过,她们都认出这上面沾着的是朱砂。这个东西,整个迷望山庄只有工匠房中放朱砂细绳的地方有,所以我估计是商雪诗在杀完人、制造完密室之后来不及将朱砂细绳放回工匠房,于是先将之带回房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朱砂沾到了这些白色的绳子上罢。”
 




二夫人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此刻躺在灵堂前生死未卜的女儿才是一切悲剧的开端,又转向朝着季窈扑过来叫喊道:“你胡说!我女儿怎么可能会杀她亲大哥?那朱砂也许是她去到工匠房里无意沾染上的也未可知,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断言她是凶手!”
 




原本此事到了现在,众人承认她的果断,一切就算尘埃落定。但眼看着二夫人不相信,季窈虽然不愿意这样做,却也不得不这样做。
 




她缓步走到尚在昏迷当中的商雪诗身边,将手伸了过去,又收回,眉目间皆是不忍与犹豫,
 




“还有最后一项铁证,你们要看吗?”
 




第52章 水月玉观音 “窈儿打算如何奖励我?”……
 




申时过后,浓雾渐起。
 




就和当初季窈第一次与南星走下马车,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灵堂里昏暗无光,仆人们自觉拿来火折子将堂中各处烛盏一一点亮。
 




季窈在丫鬟素玉的帮助下,将商雪诗衣襟撩开,露出右肩肩头,随即又拿来薄被与她盖至胸口,将其余裸露的皮肤尽数遮掩,才允许众人围上来。
 




烛火映照之下,昏迷的女娘右肩肩头上三条方向一致的抓痕显然才愈合不久,伤疤颜色还很深。季窈回忆起当初给她们检查身体的时候,不由得心头一阵唏嘘。
 




“那日吊桥断开的时候,二夫人下意识倒在商雪诗肩上。原本这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引起她当时极大反应。现在想来,有可能那时就是二夫人不小心碰到了她肩头被商怀书抓伤的地方,才会让她疼痛难忍,露出那样的表情来。后来她为了不让我继续检查她胳膊以上的皮肤,故意将手背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弄伤,加上当时我喝了二郎君下在我碗里的迷药,脑子也不甚清醒,于是就被她这样糊弄过去了。想来二郎君你遭这些罪,原也不冤。”
 




到底他俩谁害了谁,如今早已说不清。
 




二夫人潸然涕下,伸手轻轻抚摸商雪诗的脸,声音微弱道,“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啊?”
 




季窈抬眼看了一眼二夫人,眸色里带着深深的冷漠,“大郎君那晚其实并不是去到管家房中,而是到你房里去了,对吗?”
 




啊?这又是她从哪里看来听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二夫人错愕不已,脸上泪痕都顾不及擦,只呆楞着从贵妃椅边上站起来,眼神闪烁。
 




“此……此话怎讲?”
 




“我记得你曾经说起,你房间窗户上不知道被谁额戳破一个小洞,当时你还怀疑是二郎君派人暗中窥伺你。非但如此,你的房间距离管家也最近。大郎君被杀那晚,他若在管家房中与之发生争执,仅一墙之隔,你不可能完全没听见,但你却直到阿豹说起此事都绝口不提,唯一的解释就是,大郎君与管家发生争执的地方就在你的卧房。至于管家为何在你房里,想必也不需要我明说。
 




他撞破你们二人的龌龊奸情后,定是说了什么威胁的话,引当时躲在门外的商雪诗听到了,她才会对大郎君起了杀心。”
 




说完,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展开来看正是商怀书死那日,放在他胸口上的忏悔书。
 




“这上面的字体,我已经到大郎君房中翻出他往日的墨宝与之对比,发现字体风格与力道截然不同。当时管家定是认出了这是商雪诗的笔迹,才会急着开口山庄,替她隐瞒。至于他为何要说谎,想必也不用我多做解释。
 




当初阿豹点破你与管家的奸情,她的反应却十分平静,显然早就知晓此事。可见当时就是她戳破你房间窗户在门口偷听到了什么,才会决定动手将大郎君杀掉。”
 




听到这里,二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双腿发软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以袖遮面失声痛哭起来。
 




“他发现我与老李的事情,也知道雪诗并非老爷亲生,所以威胁我,要我在他继承家业之后,将雪诗许给他做通房丫头。他甚至还说,要是我们母女俩能好好伺候他,他也许会考虑将来给雪诗妾室的身份。如若我不同意,他便将我和老李的事情说出去,等我浸了猪笼、丢了性命,雪诗一样迟早都是他的人。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该直接将他一剪刀捅死,雪诗也不至于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脑海中,商怀书丑恶的嘴脸又一次浮现,引得季窈下意识皱眉。
 




既有了这层杀机,那商雪诗杀人就不单单是为了二夫人,也是为了她自己。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商怀书想来胡作非为,好色贪财,但众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妹妹和庶母的身上。
 




季窈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商怀墨,“所以,你以为大郎君的死代表着家产之争的开始,殊不知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欲念付出代价!你若没有起歹念,没有用自己龌龊的思想去揣度他人,根本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悲剧发生!你还是商家家常的支配者,是未来迷望山庄的主人!”
 




所谓作茧自缚,就是如此罢。
 




正当大家都朝商怀墨投射来悲悯的眼神,众人身后贵妃椅上,气息微弱几乎无法察觉到的女娘从昏迷中缓缓睁眼,下意识唤了一声“娘亲”。
 




“雪诗?”
 




听见动静,二夫人忙不迭从地上爬起凑过来,抓起商雪诗的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她女儿苍白的脸上。
 




“我的女儿……你……哎,都是我造的孽……”
 




“娘亲……”商雪诗轻声呼唤着自己唯一的亲人,一边试图将手抬起来,将二夫人脸上泪痕拭去,“莫哭……女儿没事的……”
 




趁众人还沉浸在一片悲寂之中,商怀墨看准一众人里只有季窈身型纤瘦,看上去最好拿捏,余光扫过贵妃椅边上还放着用来剪断包裹伤口布条的大剪刀,将之拿起突然就冲上来伸手将她脖子掐住,张开剪刀用锋利的侧刃对准脖颈,带着她缓缓后退。
 




南星反应过来的时候,只伸手抓住季窈的衣角,看着她被商怀墨挟持住,气得脸色发黑。
 




“你敢!”
 




商怀墨做垂死挣扎,心里不踏实极了,双手微微颤抖,寒冷的深秋傍晚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都退后,否则我可保不齐会在何时一刀割破她的喉咙。”
 




商陆上前一步拉住南星,防止他进一步刺激到商怀墨,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失望道,“二哥,事已至此,我们如今都被困在山上下不去,你这样做又有何意义?快放了掌柜。”
 




“不行!”他扯着嗓子嘶吼道,剪刀刀刃触及季窈皮肤,已经能看到鲜红的印记出现,“想要我束手就擒,绝不可能!我要把你们通通关起来,直到我拿到老爷子留下的家产后安全下山!”
 




且不说二夫人和商雪诗没功夫反抗,在场剩下的人最重视他手上少女,抓着她,他们自然言听计从。
 




他正为自己的心思暗自高兴,胸口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季窈趁他分心,手肘发力向后顶去,一记重击瞬间让他吐了出来。接着季窈侧头弯腰躲过剪刀,从他臂弯里钻出来后以手做刀,对着他的手腕用力劈下去,剪刀应声落地的同时少女再一个高抬腿,大腿发力几乎要用膝盖将他的下颌顶裂开。
 




完成这一套动作几乎就在弹指一挥间,商怀墨被顶住下颌时牙齿咬到舌头疼到几乎昏厥,闷哼一声向后退去。季窈还不解气,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地上按,边按还边用另一只手打他的耳光,嘴里不停念叨着“叫你拿我当挡箭牌”、“欺负谁别欺负你姑奶奶我”、“废物”、“老子就是要打你”。
 




最开始商怀墨还能反击几招,可越是还手,季窈就打得越重,最后在众人默不作声的围观之下,她直接将商怀墨按在地上,坐在他后背上狠狠的教训他。
 




商怀墨也是个犟种,都鼻青脸肿地被完全压制了,嘴上还硬,“你这个泼妇!”
 




说她泼妇?好好好。
 




“你说错了,老子是你姑奶奶!”
 




“啪”的一声,震得季窈手麻。商怀墨则是被这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直接打晕,翻了个白眼脑袋搭在地上,没了声音。
 




这下季窈满意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正低头拍拍衣裙上的灰尘,余光扫过众人,皆是一副不敢作声的模样,尤其南星,眼神闪躲都不敢看她。回想起方才自己确实有些激动,没想着周围人都还在,尴尬咳嗽一声,“咳,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手脚都捆上,再关起来啊!”
 




少女一声令下,众人无不服从。就连二夫人都被季窈吼得一愣一愣的,擦着眼泪就准备起身,去帮着下人将商怀墨捆起来。
 




漫长的白日就这样在将商怀墨和商雪诗两名凶手抓出来之后结束。商怀墨被扔进了柴房,重重锁链加上仆人轮换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看守,想来等待他的是下山后官府的铡刀。
 




一切尘埃落定,商陆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成为了迷望山庄最后的主人。他带着仆人在山庄附近四处寻找阿豹和管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离后院不远处,在一棵粗壮的杉树下找到已经冻晕过去的两人。
 




商雪诗伤得太重,就算能侥幸活到众人被救,也要被带下山庄修养至少半年有余,对于她的处理,就交给如今唯一剩下的商家人来处理罢。
 




“师娘又笑话我。”
 




“这哪里是笑话,”晚膳时少女胃口大开,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十分惬意,“或许老天爷就是要如此捉弄人。当你费尽全力争取某个人、某件事的时候,转个身就被他拱手让给了别人;而在你已经全然放弃、也不打算去争取的时候,他却硬要塞给你。你只当作是自己此生积福行善,老天爷非要奖赏与你罢,放心接着便是。”
 




说到这个,商陆却没有想象中欢欣。他将手里四方锁举起来,里面的水渍才刚刚干透,“我又试了几次,仍然没能成功。”
 




就算是一滴滴水加上去,用量仍然不好掌控。前一瞬水还太少,下一滴水落下去,绵片就已经超过锁芯。
 




他们这时刚好走到工匠房门口,季窈下意识抬头,漆黑一片的屋顶映入眼帘,在她脑海里却默默闪起漫天繁星。
 




“佛曾说,人行万事,除自身努力外,还要靠‘机缘’二字。或许是时机未到,所以无论你怎么解也解不开。好在如今也没人跟你争抢,你只管耐下性子,等解开来再回来找那尊观音像便是。”
 




对比房中伸手不见五指,走廊外的院子里,依旧可以看到浓雾笼罩在迷望山庄的房顶上,天空团云不散,沉重压抑。少女面带遗憾,柔声道:“可惜了,此行没能见到迷望山上久负盛名的万斗繁星,或许也是‘机缘未到’呢,哈哈。我还挺想将工匠房里屋顶打开,一边吃烤地瓜,一边躺在摇椅上看夜景的。你舅父当真是会享受的人。”
 




走着走着,季窈和南星发现商陆不见了,回头看去,才瞧见他停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屋顶上浓雾陷入沉思。
 




“机缘……浓雾……”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张着嘴突然转身往工匠房去。季窈和南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跟着他一同来到房内。
 




两盏酥油灯点亮,房内灯火幽微。
 




商陆全程一言不发,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他站至八足四方香几旁用力转动贯耳瓶,接着头顶漆黑的地方板开始缓缓移动。
 




第一件看见这个场景的南星忍不住仰面露出惊叹的表情,“小小迷望山庄,暗藏的机关还真是不少。”
 




四方天空露出,不是少女第一次抬头看见的那般明媚月色,只有化不开的浓雾像一条灵活的游鱼那般钻进房中。
 




刺骨的寒冷渐渐下落,连油灯都被水汽浇灭了一盏。季窈冻得有些发抖,靠在南星怀里问商陆道:“今夜无月也不见星星,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也不应答,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二人看着他从怀中掏出巴掌大小的四方锁,大拇指和食指同时捏住锁盒两侧轻轻用力,顶上地方木板弹起,露出里面才刚刚干透的白色棉片。接着他双手捧住锁盒,状似祈祷一般静置当场,没了动静。
 




“啊啾!”
 




一个喷嚏打出来,季窈没了耐心,她拉着南星走到商陆身边,刚准备开口,余光却看到惊奇的一幕。
 




下沉到屋内的浓雾逐渐覆盖在四方锁内白色棉片上,竟一点点将棉片沾湿。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却能将水的用量控制得极其精确,等到水雾已经完全将棉片打湿透彻,商陆忍不住将四方锁捧至三人视线水平线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沁湿了的棉片在三人注视下以前所未有的缓慢速度一点点下沉,待刚好沉到锁芯正中位置的时刻,商陆赶紧一把将锁盒上方四方的孔洞捂上,以挡住水雾。季窈与南星大气也不敢出,跟在商陆身后往屋外走去。
 




这一次会成功吗?
 




还没走到门口,温润似水的少年郎手中传来“咔嗒”一声,清脆悦耳。三人因为过于激动和期待,彼此对望之时都有些哽咽,商陆颤抖着将捂在锁盒上的手拿来,便看到四方锁的锁舌已经弹了出来。他小心翼翼把锁打开,揭开棉片,一把做工精美、仅拇指大小的钥匙就这样出现在三人眼前。
 




商陆仍有些恍惚,以为这一切尚在梦中,直到他将钥匙取出,略带冰凉的触感通过指尖传遍周身,季窈终于跳起来欢呼道:“解开了、我们解开了!商陆你好聪明!”
 




“皇天不负有心人,机缘也是要靠自己创造的!”
 




看到这把钥匙,仿佛娘亲一直渴望得到的玉观音像此刻就在眼前,商陆终于松一口气,痛痛快快笑了起来。
 




三人步履不停,直接带着钥匙从商老爷房间进到暗道之中。阴暗潮湿的环境下,稀薄的空气里弥漫着腐坏的气味,季窈捂住口鼻,跟在两人身后来到那扇没有被打开过的门前。
 




钥匙插进锁眼,无论深度与尺寸都恰好合适,接着用力朝右一掰,锁扣应声断开。
 




沉重的木门已经有些时日未曾打开,向内推门的时候不断有灰尘扬起,四散在空中。屋内正如管家所说的那样,所有的地契、田产和银票都被搁置在紫檀木箱子里,与里面散放的一些金条珠宝放在一起,保存完好。
 




这不禁让季窈想起菩然寺后面地窖里那些财宝堆放在一起的模样,莞尔一笑。
 




“神域人都喜欢这么藏东西吗?”
 




南星听出这里面的蹊跷,眸色淡然道:“还有谁也这么藏东西了吗?”
 




“呃,”反应过来,季窈自觉多言,挠挠头打算一笔带过,“我随便说说。”
 




昏黄的烛光下,隐隐有白光闪耀。商陆擒灯朝屋内最深处走去,揭开面前不知道被什么支棱起来,足足有半人高的黑布,一座法相端庄的玉观音坐像就这样出现在三人眼前。
 




观音盘腿而坐,身子十分自然朝左前方微微倾斜,左手手掌撑在宝座上,袈裟以方扣固定,随意的搭在肩头,神色不悲不喜。右手则是放在弯曲的右腿膝盖之上,自然垂落,带着超脱凡世的随心之感。身下莲花座旁还站着一只变小了的金毛狾,那是佛教中观世音菩萨的坐骑。
 




虽如商怀书所说,整座玉观音年头太久,偶一镶嵌焊接处印记明显,坐像后背因为搬运剐蹭到的原因,玉面也似有刮花的痕迹,但这丝毫不影响这是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绝世精品。幽暗的烛光下,季窈甚至能感觉到观音对自己的注视,那是一种完全不带有任何世俗欲望,却让她莫名觉得舒适的眼神。
 




商陆将灯盏放下,伸手抚摸上玉观音肩头,激动到热泪盈眶,“娘亲……儿终于不负所望,帮你找着了……”
 




走出暗道,季窈看见灵堂外三个飘忽的虚影也在一片沉寂之中渐渐消失,商老爷带着商怀书和商怀砚的游灵也许是看到了商陆怀中的玉观音,以及季窈手里抱着的木箱子,心愿了却,只待一切归于尘土。
 




此刻没有杜仲在,自然也不需要问他们什么。南星凑上前接过木箱子,看着眼前逐渐消失的虚影打趣道,“这回破案,游灵似乎没能帮上什么忙。”
 




“那倒不是,”季窈目光悠远,面含笑意,“是二夫人告诉我,三人游灵同时出现那日,大郎君和三郎君去到不同的房间才提醒了我。”
 




“这能提醒你什么?”
 




“三郎君素来与二郎君感情很淡,大郎君与商雪诗平日里也甚少接触,为何他们会在那日选择到对方的房间去?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三郎君去看商雪诗,大郎君去看二郎君才对。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都是去到了杀死自己的人房间中。”
 




这样想,此前确实忽略了这一点,南星一脸恍然大悟,商陆也在一旁赞赏地点头。
 




**
 




两日后,日出渐晴。
 




紫云城里煤炭铺的老王上山来要账,被眼前挂在悬崖峭壁边上,烧得七零八落的吊桥吓得瘫坐在地上。仆人阿虎早已经在这边悬崖岸上苦苦等候了一个清晨,见终于来人后忍不住挥手高呼。
 




第四日,商老爷留在紫云城中的车弩终于再一次被推上迷望山,四根根巨大的弩箭带着手臂粗的绳索朝对岸射过来,狠狠地钉入土地之中,连带地面都为之一颤。
 




铺设吊桥中央木板所需的时间更甚,加上气候寒冷,秋冬的浓雾更甚春夏,进展十分缓慢。季窈担心京墨他们在龙都会担心自己,于是又让对面人给他们捎了一封信回去。
 




山庄里囤积的米粮足够过冬,蔬菜和肉食一类却还没来得及采买一批放进地窖,吊桥就被商怀墨烧断了。
 




少女连着吃了三日白米饭就大饼,嘴里差点淡出个鸟儿来。求了南星好久,他才答应带着季窈一同上山,看能不能猎到野味来吃。
 




从珍哥儿和龙都城外那两头意外乖顺的野狼开始,他就发现季窈似乎对这些动物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可想而知,两人带着二股叉和弓箭自山庄旁一条小道进山,还没有走到林子里头,季窈身上已经站满了从枝头落下来的鸟雀。一只灰胸白毛的夜照也不知道从哪个树洞里睡到一半突然醒了,扇动起来的翅膀大得惊人,振翅间扑面而来一阵风吹得季窈睁不开眼。它没能在季窈身上找到地方落脚,只寻了根离少女最近的树杈子落了,停在季窈面前气鼓鼓的咕咕叫。
 




她一边咽着口水,脑子里是各种烤鸡烤鸭的摆盘,一边抓着南星的手示意他不要动这些鸟雀,最后只从其中几只鸟雀的窝里拿了几枚鸟蛋走。
 




“我不在这了,你若再要捉几只兔子、野鸡什么的话……杀了再带回来,别让我看见。”
 




南星如今越发了解她。面对商怀墨的恶,她手起刀落之时未带分毫犹豫,一颗心只有在这种时候软得不行。
 




将她搂到胸口,薄唇轻啄少女额头,他眼里闪着打趣的光,“若是我都打到了,窈儿打算如何奖励我?”
 




季窈缩了缩脖子,从他怀里退出来,“用屁股都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可话又说回来,他疼她、怜惜她,她心里十分受用,就连他的依恋和缠绵,如今她也愈发贪恋起来,时间一久,竟还有些想。
 




南星被她这个新鲜的说法逗笑,大掌下移,在那宛若天成的浑圆上捏了一把,“那我可太喜欢你的小屁股了……我听商陆说,山顶上有一眼天然温泉,泉水常年温热不褪,最是养人。如果我打到猎物,窈儿就陪我去那温泉里养一养身子可好?”
 




温泉?听上去新鲜极了。山庄里的水每每烧涨之后在倾倒进沐桶里,泡进去已觉干涩异常。若有天然的水可以泡一泡,自然是好的。
 




可跟他一起去……那几乎整夜都要耗在那里。
 




“那我们先说好,前半夜任你怎么折腾,后半夜都要放我去睡觉。”
 




“好。”
 




可她似乎忘了,面前人百依百顺从来都只是装装样子,真到了后半夜,可就依不得她想怎样就怎样。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疾驰在通往紫云城的山路上,车上人掀开帘子,纤长的手指指节分明,葱白如玉,他只看了一眼窗外巍然耸立的迷望山便将帘子放下,车轱辘在骏马带领下疯狂转动,朝着城门口的位置逐渐远离,没了踪影。
 




第53章 温泉普累 嗯,真的喜欢你。”
 




今日的晚膳格外丰盛。
 




整只烤兔滋滋冒油,鸟蛋和红枣做的鸡蛋羹香甜顺滑,就连一贯的炒青菜都放上烤兔身上滴下来的油了。季窈吃饱喝足,躺在自己房间的摇椅上打嗝。
 




可这吃撑了肚子也不好受,她打嗝不停,憋了好几回气也憋不回去,闭着眼睛下意识使唤道:“南星,给我沏一杯热茶来罢。”
 




这话说出去,没人回应不说,热茶也半天没有端上来,她睁眼从摇椅上站起来,晃眼看到隔壁屋子的灯都熄了,才想起他今日约了自己去山顶夜泡。
 




摸着自己鼓胀的肚皮,想来先去爬山消食也好。少女转身回房欲收拾衣物,才瞧见一个包袱早已经将一切收拾妥帖,放在进门最显眼的凳子上。
 




“这人,就做这种事最积极。”
 




吐槽归吐槽,她心里乐开了花。若是换做赫连尘,别说是泡温泉,就连让他陪自己散步消食都喊不动。这样比起来,小狗真是可爱多了。
 




抱着包袱刚走到门口,倚靠在大门上等候多时的少年瞧见她了,赶紧将嘴里嚼入味的竹芯尖吐掉,迎上来的时候只差没有摇尾巴。
 




“来得真晚,天都快黑了。”
 




她可不怕天黑,这双眼睛好用着呢,“不晚不晚,就是要等黑下来才敢脱衣服呢。”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好像此行就是准备好上山去脱衣服的。南星倒是不甚在意,牵着季窈就往山上走,“早前进山里打兔子的时候我就去泉眼那里瞧过了,在一圈密不透风的矮树丛里头,任谁来了,隔着树丛也是看不见的。再说这山上只剩下这几个人,他们都知道你我今日要进山去夜泡,自然不会有人打扰。”
 




啊?大家都知道了?
 




被他牵着,季窈低头越想越害臊,一个人悄悄红了脸。
 




对于将如此亲密的关心公之于众,她一时还有点接受不来。不过一想到那家里夫人与管家、大少爷对没有血缘的妹妹,龌龊心思多了去,她才稍稍释然。
 




“以后这种事,少跟人讲。”
 




南星眼里只有上山的路,一步一停生怕脚下有坎拌着她,随口敷衍答来,也许根本就没在听。
 




今日白天出了一阵子太阳,所以晚上雾更浓些,灯盏发出的光所能照亮的区域只到两人三步开外,期间摸索着又避开了陡峭的路段,绕了远路才终于到达山顶。
 




站在泉眼边上,雾气蒸腾,温暖如春。南星将灯笼挂在树梢,先一步走过来打算替季窈宽衣,被她红着脸躲开。
 




“做甚?”
 




还能做甚?
 




“啊,脱、脱衣服是吧……我自己来。”
 




她脸红的样子看上去可爱极了,南星没忍住轻笑出声,摊了摊手,“害羞?窈儿全身上下,除了头发缝里我没找着机会扒开来看,其他地方,早就扒开来看过无数遍了。”
 




她被他夸张的说法吓到,又往后退了一步,“瞎说,哪有无数遍,也就……也就……”
 




两次?算上未遂,那是三次?
 




他似乎找到了逗她的乐趣,故意抄着手继续朝面前人走过去,“你不知道吧?每次趁你睡着的时候我都悄悄掀开被子,擒着烛盏,将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看遍了……”
 




“变态!”一个巴掌打过来,没有打中,刚好被他抓住手腕扯入怀中,抵在她头顶柔声道:“自然是逗你的。没有你的同意,我连你的衣角都不敢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