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一 作品

40-50(第3页)

 




迫不得已,商怀墨只能吩咐管家将商怀砚的尸体抬到地窖去放着,那里冷若冰窖,只能等到五日后他们得救,再将之装殓。
 




季窈吃了药,又在房中昏睡到傍晚,直到南星端了晚膳进来才醒。
 




正欲伸手去接,她发现自己竟然连手都抬不起来,脑子昏沉自不必说,从她伤风感冒第二日就开始了,可如今都过去了这么久,为何还没有好?
 




南星将温热的青菜粥一勺勺喂到少女嘴边,宽慰她再将养两日,等有办法下山了立刻带她去紫云城里找大夫看看,季窈吃了几口,嘴里又苦又没味儿,将碗盅推开。
 




“商陆的鲁班锁可解开了?”
 




南星放下碗盅,又拿起托盘里的绢巾给她擦嘴,“还没有,他这两日都待在工匠房里。”
 




再这么躺下去,没病也睡出病来,季窈掀开被子,弯腰穿鞋,“走,去瞧瞧。”
 




两人走过穿堂来到工匠房,见里面孤灯一盏,光线昏暗,面容柔美的少年郎正临窗而坐,将手上鲁班锁举到灯盏前,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类似银钩的工具拨弄着鲁班锁正上方的一块木片,企图将之打开。
 




不同于其他房间纵浅横深,一般是由正厅、右侧卧房和左侧书房组建而成,这间工匠房纵深很长,呈长和宽都一样的四方形。
 




“如何?可研究出什么眉目?”
 




见来人是他们,商陆愁云惨淡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他放下手中物件,转身到墙边四层的书架上取下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翻开到其中一页。少女同南星凑上前来细看,发现册子正中间刚好有一页被撕去,留下不规则的纸页毛边。毛边前后两页则是图文并茂的记载着几种形状、用途和解法各不相同的机关锁,名称有“三通”、“鲁班球”等,被人撕去的毛边隐约还剩下“迷望四方锁”五个字,其余的部分都不见。
 




“这一页去哪儿了?难道是被人撕了不成?”
 




商陆叹一口气,复将册子盖回,露出封皮的书名来。
 




“这是半本残破的《鲁班书》,里面记载着各种由传世工匠鲁班锁创造的奇门遁甲和精妙机关,前日我看见鲁班锁的时候,脑子里就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来翻看这本书时,却发现刚好记载着四方锁的这一页不知何时被人撕去,不知去向。”
 




这本册子封皮已经褪色,里面纸页泛黄陈旧,一看便是由人经常翻阅造成,可季窈细细看来,被撕去的那一页毛边却露着雪白的绒边,所以撕去这页纸的时间不会太久。
 




“四方锁?就是我们要解的这只鲁班锁的名字?”
 




“不错,”他将锁放到两人面前,银钩轻轻抵住上方几块木片中最中间那一块的缝隙处,同时拇指和食指从两侧中心木片向中间用力进行挤压,顶上木块随之脱落,露出里面四方的小洞来,“我小时候曾经在舅父房中见到过这种四方锁,要打开它的要领一个是找到六个面中真正朝上的那一面,其次要同时在四方锁六个面上不同程度进行用力挤压,让朝上一面的木片脱落,露出中心。当时舅父也最喜爱这只锁,总念叨着要将它好好改良一番。但是后面要怎么解,我尚未完全习得,就想着来工匠房翻看舅父的书,却不想刚好记载着四方锁完整解法的一页被人撕去。”
 




“没想到凶手不但要杀人,还要阻止我们解开最后的谜题。他到底想要什么?”
 




季窈以手撑面,沉思的目光落在桌面上,“他既然能先商陆一步将这一页撕下来,那必定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他在看到四方锁的时候将它认出来,那必定是如商陆一般,对鲁班书和鲁班锁也有一定认识;第二,他知道工匠房里放着关于四方锁的册子,那他必定是对这座山庄、甚至商老爷都十分了解。”
 




说完,她愣了愣神,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这样一说,要怀疑的还是那些人。”
 




商家人、奴仆丫鬟们,一个也没能排除。
 




真是让人丧气。
 




如今发生三起案件,死了两个,用的凶器和毒药都是山庄里任何人都能拿到之物,案件虽疑点重重,可以她如今的脑子,实在分析不出更多。
 




商陆宽慰的笑笑,将四方锁递到季窈面前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你瞧,我已经凭借模糊的记忆将顶部木片揭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原本这锁只需要将水灌进孔洞内,增加孔洞内戏水棉片的重量将机关下压,降下去的薄片将锁芯顶开,即可完成解锁。”
 




说完,他随手拿起桌上茶盅,将茶水倒入四方锁顶上孔洞。瞬间涌入的茶水将空洞填满,有水渍从木片之间的缝隙渗出,滴到桌上。季窈三人紧张到噤声,攥紧拳头死死的盯着锁芯。
 




却不想透过锁芯,他们看见那块薄木片一闪而过,径直越过锁芯直接降到了最底端。
 




意味着尝试宣告失败。
 




第48章 暗道 “谁要和你一起洗,不知羞。”……
 




“一定是水倒多了,等棉片干了我再试试。”
 




天色渐暗,桌边孤灯残光已经弱不可见,三人正收拾好桌面准备出来,恰好碰到门口阿豹端着木盘从门口经过,他身后不远处商怀墨叫住他,语气不甚友好。
 




“我从灵堂走的时候你不还在收拾,怎么这会子又走到我前面来了?”说罢他瞧见季窈和商陆了,自然也瞧见他手里握着的四方锁,便挥挥手示意阿豹先走。
 




“不是说好鲁班锁交由你们二位保管,为何此时又到了行之手里?”
 




方才商陆这里,他自然不放心,以己度人,他怕商陆私下解开谜题后直接带着那些地契和银票一走了之。
 




季窈头脑昏沉,也懒得跟他说太多,干脆将四方锁抢过来揣进自己怀中,拍了拍胸口道:“不过是一起研究探讨一下,也没能解开,我这就带走。”
 




她向商陆使眼色,转身拉着南星离开。
 




回房的路上,季窈越走越觉得冷,直到南星看她开始哆嗦起来,低头才瞧见是四方锁中残留的水渍将少女胸口浸湿,在她衣衫上沁出巴掌大小的一块深色污渍。
 




“也好,我两日不曾沐浴,正觉得身上有些黏糊,你让他们给我烧点水来罢。”
 




“这么冷的天,要不还是等下山之后再洗?”
 




不行,那她会嫌弃自己嫌弃到睡不着觉的。
 




“可是我想洗嘛。”
 




她瘪嘴的模样可爱极了,半带撒娇半求他,堵得南星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伸手捏捏她圆润的鼻头,他还是妥协了。
 




“那我顺道再去给你热一碗药,喝了再洗。”
 




其实她是想拒绝的。喝了这么些天,除了咳嗽好些以外,其他症状一点没消,倒是嘴里永远一股子草药味,随便打个嗝都能把自己恶心到。不过他肯让自己沐浴,季窈决定先按住不表。
 




不一会儿,两个丫鬟一前一后拎着木桶就进到少女房间,早前从商老爷卧房前那棵桂花树上采摘下来的桂花瓣子也洒进去,南星端着药碗走进房间时,水汽正氤氲,空中芳香四溢,暖如初春。
 




季窈坐在梳妆台前正取下鬓间发簪,满头青丝如瀑布般清晰而下,衬得少女唇红肤白,面容柔美。他放下药碗从身后将少女楼主,与铜镜中少女瑰丽的面容贴近。
 




“正好我也觉身上黏腻,要不要一起洗?”
 




啊?
 




“谁要跟你一起洗?不知羞!”季窈在他怀里扭动两下,发丝轻扫少年面庞,勾起他更多的迷醉。上次“陪她出汗”被半路打断,他那晚为了平息自己,可是去洗了个冷水浴才算完事儿。
 




“为何不可?这水够两人用了。”
 




是这个原因吗!?
 




季窈脸色一红,伸手将他的脸推开些,“我昏沉着呢,没空陪你闹。”
 




手背探了探她脑门,虽然没有高热,但就从她推开自己这点力气而言,确实是还病着,少年垂目眨了眨眼,双手将她松开,“那你记得把药喝了再洗。”
 




“知道了。”
 




蒸腾的水汽一直弥漫到窗边,季窈看着他消失在门后,才将帘子放下,开始脱衣服。热水漫过胸口,带来极致的包裹感,季窈坐在浴桶里舒服的叹气。
 




晃眼瞥见一旁还冒着热气的药碗,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起身去端。
 




没想到一只脚刚落地,手还没有触及到药碗边缘,季窈身后一人半高的巨大衣柜里突然传来“喀嗒”一声。
 




这声音听着像极了落锁的声音,可那衣柜她几乎每日都会打开,里面除了即将她带来的常服以外再无其他东西,少女警惕之心乍起,连身上都未来得及擦干就将一边长长的沐巾拿起包裹住自己。
 




此时屋内只在床边烛台留了一盏油灯,其余地方昏暗无光,脚掌踩到地上一股凉意直直钻上来,冷得少女打个寒战。她低头正想找鞋穿上,那衣柜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幽微的烛火中一个黑漆漆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隔着帘子他似乎没有第一时间瞧见站在黑暗之中的季窈,伸手推开衣柜门走了出来。
 




可季窈却在黑暗之中将他看得分明。
 




“阿豹?”
 




吐口而出的两个字钻进不远处鬼鬼祟祟的男人耳朵里,一股冷风吹进室内将帘子掀起一隅,他终于瞧见了浴桶边衣衫寥寥的少女,吓的脸色大便,转身就想走。
 




可他下意识想逃走的方向却仍是选的衣柜,季窈满头雾水,带着疑惑冲上去一把抓住来人后肩,略一用力将他从衣柜里拉出来。阿豹仍不死心,转身过来面带凶相企图推开季窈。
 




阿豹虽然瘦弱,倒也会一点三脚猫功夫,少女见他的手正朝着自己胸口而来,下意识往后躲开,随后又伸过手去抓他的头发。早前跟着南星学武功时背的那些心法身法此刻在脑海中逐一浮现,她眼神明亮,有条不紊地闪避、接招、进攻。
 




阿豹没想到季窈的力气如此大,一巴掌打过来差点背过气去,接着胸口又挨了少女一脚,差点把他肋骨踢断。贼人吃痛的瞬间,少女捉住其胳膊反手一拧,骨头错位的声音即可传来,疼得他汗水直流。
 




“啊啊啊啊!”
 




正候在隔壁房间昏昏欲眠的南星最先听见动静,脸色霎时间变得凝重,他顺手抄起一旁案桌上的佩剑冲到隔壁,一脚踢开季窈房门,掀开帘子就走进来。
 




“师娘,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眼前一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披散一头青丝的少女身上仅裹了一条沐巾,头发、身上还带着不同程度的水滴,抓着阿豹的胳膊将他反手背在身后,顺势就坐在他后大腿上。
 




而阿豹则是鼻歪嘴斜连连求饶,头发被抓得像鬼一样凌乱不堪,眼睛还被打了一拳,肿得老高。
 




季窈瞧见南星走进屋子,五官舒展开来,兴奋道:“你看,我一个人就制服他了!你教的那些招数我一个没忘……啊啾!”
 




高兴之余,终究只裹了一条沐巾,南星赶紧取下一旁衣架上的衣服给她披上,将她抱起来。
 




“胡闹,穿成这样抓人……这沐巾是他之前披上的,还是他来了以后才披上的?”
 




要是那人狗眼敢看见师娘一寸肌肤,他一定要把他双眼眼珠都挖出来才肯罢休!
 




问话间,阿豹喘上几口气正打算从地上爬起来,被南星一脚踢到衣柜门上发出“咚”的巨响,衣柜上方一个装东西的木箱子摇摆两下掉落下来刚好砸到他的头上,阿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被南星抱着,她立刻感觉全身的水渍贴上肌肤凉飕飕的,赶紧将衣衫拢了拢,嘻嘻笑来,“自然是听到动静就立刻披上了,你不知道我多聪明,他那点招式,我都躲开了,一下打没挨着……”
 




“那也不行,穿成这样还和他打,肯定被他看见了。不行,我要挖了他的眼。身上呢,可有哪处被他碰着?”
 




要是有,他就连那人的两个膀子一起卸了。
 




“没有……”那沐巾松松垮垮,人才刚靠进他怀里便散了开,白花花的堆在少年面前说不出的旖旎。南星脑子一热,一股热流冲上鼻腔,赶紧伸手将她捂住。
 




“嘶……”这一捂,光滑的锦缎蹭到她肌肤上,少女后背倏忽一疼。南星将她翻过来检查,这才看见她后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了一条口子,在少女雪白的肌肤上尤为醒目。
 




“怎么伤着的?”
 




季窈摇头。看来自己的武功还有很大的长进空间。
 




低头看去,她不明白阿豹怎么会突然从她房间的衣柜里钻出来,刚打算开口问来,窗外陆陆续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商陆和山庄中其他人接连出现在房门口。
 




看见房内蒸腾的水汽和站着的两人暧昧不明的姿势,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往里看,商陆轻声咳嗽一声,还是选择开了口。
 




“这是怎么了?”
 




季窈赶紧将衣服裹紧从南星怀里站起来,略捋了捋鬓角散乱的头发示意大家看向她脚下,“呐,进了贼。”
 




“阿豹?怎么会……”商陆迈步进来,蹲下身去查看阿豹的情况,季窈站到一边继续整理衣衫,若无其事道,“我正准备沐浴,他就从衣柜里钻了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躲进去的,也不知道他躲到我房里是想做什么?”
 




等等,她记得,阿豹从衣柜里钻出来之前,好像有一声类似落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难道……
 




等不及商陆叫人来将阿豹抬出去,季窈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径直来到衣柜门前,带着凝重的神色将两扇衣柜门缓缓打开。
 




“你开衣柜门……”做什么三个字尚未说出口,离衣柜和少女最近的南星已经顺着季窈的视线将衣柜内漆黑空洞的内里看清,登时双眼瞪大,面上是难以掩饰的错愕。
 




“掌柜、南星,你们在看什么?”
 




顺着两人目光看去,众人也不自觉朝着衣柜围拢。商雪诗跟在二夫人身后,透过众人之间的缝隙胆怯伸头,瞧见衣柜内的景象后直接吓出一声惊叫。
 




“啊!”
 




打开两扇衣柜的木门,一个可供一人行走通过的暗道出现在衣柜门板里,而衣柜原本的门板则是被做成推拉门,门闩的另一头还挂在门板上。
 




难怪她今夜和南星在屋子里待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有人潜藏在衣柜之中,原来阿豹并非是提前溜进房间躲到衣柜里,而是通过这条暗道进入衣柜。不巧的是他没想到此刻房中人尚未剪烛入睡,而是在沐浴。
 




顺势拎起床边烛台上的油灯,季窈正提起裙摆弯腰准备进入到暗道之中,南星一伸手将她拉回,剑眉紧蹙摇头道:“里面情况未知,不可贸然进去。”
 




少女用下巴指了指昏倒在地上的阿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且不说如今山庄里还活着的人此刻都在这里了,就说他这个样子都敢自由出入,想来这暗道也没有那么可怕。你带好剑,我们进去瞧一瞧。”
 




突然间多出一条暗道,说不好奇都是假的。
 




商怀墨让管家安排两个仆人守在门口,叫二夫人和商雪诗也先别忙着进去,随后跟紧季窈与南星迈步进到暗道之中。
 




不进来也就罢,直到几人手中的提灯完全将暗道照亮,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原来这条暗道并非只是到了季窈的房间衣柜就戛然而止,而是宛若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般,向南一直延伸到南星的那间屋里最末端。而众人一路往北,又经过了好几个小门,皆挂着门闩。打开来,全部都是西厢房其他人所居住的房间衣柜里。
 




北端尽头左转,这条暗道一直走到一个看似更为高大的出口后,众人迈步出来将漆黑的空间照亮,忍不住大吸一口凉气。
 




“这……这里是老爷的房间?!”
 




没想到这条暗道的另一头,竟然是商老爷和大夫人生前所居住的卧房衣柜,季窈趁所有人都惊魂未定之时,目光又落在衣柜的另一侧双开门上。
 




这样一条贯通所有房间的暗道,只有东厢房有吗?
 




果不其然,她将油灯交给南星后,伸手带开了衣柜另一侧的门,在门板缝隙之间摸索片刻,隐约在一堆衣服里摸到门闩向上一掰,另一个暗道的门又被她打开,缓缓推至一边,露出漆黑的暗道入口。
 




“我没猜错,商老爷这条暗道,自他房间的两间衣柜门进入,分别向西厢房一侧和东厢房一侧完全贯通,如果这暗道是他修的,他每日只需要回到房间走进衣柜,就可以去到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房间中去。”
 




想想真是令人后脊发凉。
 




几人擒灯走进,一路上同样路过几个大小不一的门,直到数着间数,正准备从商怀书房间衣柜走出来,却发现门闩打开,大家却是进到了商怀书左侧屋顶曾经漏水修补过的房间。
 




“怎么会这样?刚才数的门有五个,没错啊。”
 




少女目光如炬,在漆黑的暗道里锐利似刀:“那只能说明多了一扇门。”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少女率先迈步回到西厢房暗道。她凭借黑暗中极好的视力将门一扇扇打开,直到从西厢房暗道出发的第三个门的门闩打开时,里面竟然是另一扇厚重如石墙一般的大门时,才停下手。
 




“这就是多出来的那扇门。”
 




伸手在门上四周摸索片刻,季窈摸到一个冰凉的硬物,南星擒灯照亮,发现是一把做工精良的铜锁。
 




“若我们己经接近谜底,那四方锁里装的便是打开这把铜锁的钥匙。”
 




直到从商怀书的衣柜之中走出来时,众人才算回过神来,站在清冷的月光缓缓出气,好像刚经历过什么可怖的事情一般。
 




管家全程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指着衣柜里的入口恍然大悟道:“难怪阿豹这小子总是来不影去无踪,前一刻还在东边,下一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西边,原来竟是靠这暗道!”
 




四人手持提灯和烛盏正准备回东厢房,刚走到前厅就看见两个仆人押着阿豹也刚好与他们相遇。阿豹满脸狼狈,脸上被季窈打得鼻青眼肿,头上还被掉落的木箱砸出一个鼓包,正踉踉跄跄地被反绑双手押在前头缓慢行走,看样子是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众人在前厅聚齐之后,南星一想到这货是趁着季窈沐浴的时候从暗道偷溜进她房间的就气得咬牙切齿。若是他早些察觉屋内人尚在沐浴,再从衣柜里点燃迷香之类的东西提前将季窈迷倒,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根本不敢细想。于是跨前上去一首掐住阿豹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来。
 




“说,你偷溜进她的房间做什么?”
 




同为女人,商雪诗不禁关切的多看了季窈两眼,后者拢了拢衣服,还以一个安心的微笑。
 




阿豹左眼已经完全肿起来,几乎无法睁开,他嘴角挂血,慢吞吞说来,“是、是为了四方锁……晚上路过工匠房的时候,我瞧见宁郎君将已经解开一半的四方锁交给了季小娘子,其实那锁的解法我曾经见老爷解开过无数次,心里打起了那些财宝的主意,就想着去她房里趁其不备将四方锁偷走……谁知道她在……在……但是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发誓!”
 




他果然还是看见了师娘的身子!
 




“我要杀了你!”
 




南星掐住他的脖子刚开始发力,季窈赶紧冲上前去将他抓住,厉声道:“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接着低下头来问阿豹道,“这暗道可是你造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阿豹一听这话,吓得脸色又变了,连连摇头否认,“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老爷和夫人眼皮子底下造出如此长的暗道。这暗道三年前我偶然一次到老爷房中给他送茶点,出门之后才想起误将要端给大郎君的那份也一并放到老爷屋子里去了,边想着折返回去拿,结果就那么一转身的功夫,我就发现老爷从房间里消失不见了。
 




我留了个心眼,在虚掩的窗户边上蹲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听见里面动静探头看去,才发现老爷推开衣柜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后黑漆漆一片显然不是衣柜的木板,所以这才知道了暗道的存在。”
 




其实就方才的观察,季窈也知道要早这样一条贯通东西厢房的暗道,有且仅有商老爷在这座迷望山庄建造之时就设计方可以做到。从众人反应来看,整座山庄除商老爷和阿豹以外竟再无一人得知。至于他建造这两条暗道背后的原因,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所以《鲁班书》缺少的那一页也是被你撕下藏起来的?”
 




看他点头,商怀墨带着被蒙蔽的愤怒,一脚踹在阿豹胸口,恶狠狠道:“花这么大功夫偷?我看你是想杀人夺锁!说,大哥和三弟是不是你杀的?那晚到我房里袭击我的人是不是同样是你!”
 




边说还不忘边打他。
 




如果知道这条暗道并加以利用,他确实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且事成之后安全逃走无人知。众人看着他一拳拳打在阿豹身上,后者哀嚎连连,已经虚弱不堪,“没有、我没有啊!二郎君饶命!”
 




“就是你,一定就是你!杀完大哥你直接从衣柜里的暗道逃走,根本不需要惊动任何人;三弟那杯茶也是同样,你给我准备好茶之后就赶紧从暗道去了药房偷毒药,然后趁我尚未到达之前下好毒药再从暗道逃走,去到后厨让厨子给你作证,一切都说得通了!”
 




阿豹哎呦连天,生怕自己被当成凶手陈尸当场,强撑着最后的精神辩驳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小娘子、宁郎君,你们肯定知道不是我对不对?我真的没有杀人!”
 




他先起了歹念,如今对于商怀墨的指证也只知道一味喊冤,季窈拿不出不是他的证据,只能站在一边抿唇。
 




商怀墨见季窈不言语,自算是默认,于是朝管家挥手,喘着粗气道:“把他带下去,关到柴房里,明日一早扔到山上喂狼。”
 




一听这话,他吓得差点当场尿失禁,腿脚哆嗦不停,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跟管家走。见管家还要来拉扯他,阿豹突然来了精神,扯着嗓子对商怀墨吼道:“二郎君!我知道是谁做的,我知道杀人的是谁了!”
 




原本已经背过身去的商怀墨闻言嗤笑一声,回过头来看着他,“说来听听。”
 




“是管家,李叔杀的人!”
 




“你……”
 




他莫名吼这么一句,大家都以为他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想随便拉个垫背的陪他。管家“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却都没能让他噤声。
 




“真的!李叔和二夫人有染,就连四小娘子都不是老爷与二夫人亲生,所以他才要为了四小娘子争到家产,把三位郎君全部杀掉!”
 




管家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骤变,赶紧掐住阿豹的脖子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纯属污蔑!二郎君千万不可信他!”在场其他人则是一脸震惊将嘴捂住,目光不断在管家和二夫人之间游移。
 




可季窈却看见,商雪诗的反应十分平静,甚至在听见阿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隐约的嫌恶之色一闪而过。
 




商怀墨的脸色尤为可怕,他一把将管家推开,拎起阿豹的脖子,瞪着他缓缓道:“你这个说法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如果没有证据,我便立刻杀了你!”
 




他手一松,阿豹落了地,赶紧爬起来跪到商怀墨脚边,说话的同时眼光不停瞟向一侧身型有些颤抖的管家。
 




“有的……我有证据。李叔身上挂着的香包就是二夫人给的。”
 




二夫人闻言赶紧站起来辩驳。
 




“那香包穗子我打了许多个,山庄里除老爷郎君以外,很多仆人都有,你休要以此污蔑于我!”
 




“可只有他的香包里藏了夫人你誊抄的长寿经,我们其他人的香包里都没有……”
 




他自知自己出卖别人是犯了亏心的大罪,声音一点点弱下去。见管家慌乱之中对着腰间的香包遮遮掩掩,南星走过去一把夺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里面油纸包着的纸条抽出,打开来正是娟秀小字抄写的《长寿经》其中一段。
 




见二夫人的气势弱下去,阿豹又直起腰身开了口,“四小娘子十岁生辰那日,二夫人送给她的那枚玉佩也并非是从紫云城中购得,而是李叔珍藏多年的传家宝。从前我到他房里找他喝酒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他将此物拿出来……
 




也许他当时喝醉不记得,曾经拿着那块玉佩对我说,要将此物交给自己的孩子,后来当我看见那枚玉佩出现在四小娘子身上时,便开始对他和二夫人的行踪格外关注……是以才发现他们……他们……”
 




突然爆出如此惊天的大秘密,众人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怔愣在当场默不作声。商雪诗明显对自己娘亲和管家苟且之事一无所知,张大嘴巴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娘亲满脸愧疚神色,泪水渐渐满溢。
 




阿豹面前,刚经历过爹、大哥和三弟之死的商怀墨已经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额头青筋暴起,缓缓转过头去,黑着脸问二夫人道:“事已至此,你可还有要辩驳的话?”
 




第49章 无人处夜话 “疯了你。”
 




家主逝世,长子三子接连惨死,商家的重担自然而然就落到商怀墨肩上。
 




盛怒之下,他吩咐山庄中剩余仆人和丫鬟将管家李叔与阿豹一起押起来,等候发落,同时顾不上什么家族颜面,继续逼问二夫人与管家的奸情。
 




如此多的证据摆在面前,她已经是辩无可辩,双手攥紧衣袍两侧微微发颤。余光撇见自己已经哭成泪人的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还是决定抬起头来道:“我犯的错我都认,但这件事是大夫人将我们赶走的时候才发生的,与雪诗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是你亲妹妹!”
 




“胡扯!”商怀墨一杯热茶砸在她面前,飞溅的茶会和瓷片溅了她一身,“有你这样行事不端的娘亲,别说四妹,我看就连三弟的血脉如今都大有问题!”
 




“你胡说!”二夫人激动到差点摔倒,商雪诗赶忙上前将她搀扶,两人孤零零的站在前厅正中间,显得那么无助与凄苦,“你三弟与四妹皆是老爷的血脉,不能因为你一句毫无根据的揣测就全盘否认掉他们的身份!雪诗身上的玉佩只不过是管家企图向我示好,我先前并不知晓那是他李家的传家宝。若是提前知晓他的私心,我断不会让雪诗收下!”
 




但如今商老爷已死,谁也无法证实谁对谁错。
 




“把这个对不起我爹的女人关到后院,再不允许他靠近我爹灵堂半步!”
 




对于无法得知真相的事情,商怀墨无心再问,他转过身去又是一耳光狠狠打在管家脸上,指着阿豹和管家怒喝道:“这两个,双手双脚捆起来,关到柴房!明日一早,从悬崖边扔下去!”
 




神域里,主子对于买来的仆人有决定生死的权利,更何况是犯了偷盗和通奸罪的奴隶。
 




阿豹就算再昏沉,听到这话也瞬间醒神,和管家一起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商雪诗一听这话也赶紧将自己娘亲抱住,说什么也不肯让丫鬟将二夫人带走。一众人在厅前拉拉扯扯,乱成一团,季窈和南星两个外人看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站在商陆身后默不作声。
 




可若他们不是真正的凶手,那歹徒仍在他们之中,不可松懈。
 




想了想,季窈还是决定开口提醒道:“就此断案,实在轻率,大家不可掉以轻心。还请二郎君安排剩下的仆人和丫鬟轮流守夜,在整座山庄内四处巡视才好。”
 




众人闻言都看向商怀墨,他虽不满季窈一个外人干涉太多,却也只回以沉默,向下人们点头。
 




这一夜的闹剧最终以三人关押,一人禁足而告终。临阿豹被带下去之前,季窈虽然知道自己此刻再提起其他的话题不甚妥当,但如今西厢房暗道之中还有一把铜锁没能打开,以她的性子怕是又要整夜失眠。
 




“阿豹,你说你知道如何打开着四方锁是吗?”
 




众人见她问回谜底,又回过神来瞧着她俩。阿豹方才求饶之时几乎要将嗓子喊哑,此刻以为自己得了赎罪的机会,赶不及就要跪回季窈脚边,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曾多次见到老爷解四方锁。”
 




商怀墨仍在气头上,转身横季窈一眼,目光冷漠,“问这个贱奴做甚?砸开就是。”
 




“万万不可!”阿豹跪近一步道,“四方锁内芯装有绿矾油,若强行砸碎会将里面装着的东西一同溶解殆尽,到时候就什么都没了!”
 




“那要如何解?”
 




少女伸手,示意南星将怀中四方锁递给她,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聚焦到仅巴掌大小的四方锁上,神色凝重。
 




看着季窈手中的四方锁,他略咽了咽口水缓缓道:“用水。”
 




“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也试过了。不行。”
 




商陆蹲下身,和颜悦色道:“你还知道什么?”
 




他目光下移,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其实……其实我从未真正会见到过老爷当着我的面将这四方锁打开,只是好几次进去奉茶的时候,看到他刚好将锁打开露出里面用来做实验的小物件。后来我偷偷翻看了《鲁班书》中关于四方锁结构的图,想起每一次看到他打开盒子的时候,那块四方棉片都是湿的,这才想到解锁只需要加水,让棉片增加重量刚好到达锁芯将锁眼顶开就行。”
 




没想到这山庄里除了商陆,唯一对商老爷的衣钵感兴趣并加以钻研的竟是他身边的奴仆,季窈心里一阵唏嘘,亦是蹲下身来说道:“这棉片的重量具体要增加到多少,水如何控制用量,你可知晓?”
 




听他们已经拿来实验过,阿豹又丧气地低下头去,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一旁抄着手等了许久的商怀墨见询问无果,面露讥讽,朝仆人挥挥手,“废物,把他带下去。”
 




也不知道他这句“废物”是在说谁。
 




**
 




“也不知道这个是这个山庄不吉利,还是这个家族不吉利,总之咱们来了这么些时日,压根就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哎。”
 




少女边抱怨着,边率先迈步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南星几步追上来又给她整理起衣衫,冷声道:“还好你没事,待回房我给你擦点药。”
 




两人推门进来,月光照耀下整间屋子又冷又湿,木桶里洒出的水将整个室内地面溅湿,斑驳的光影伴随湿冷的气味引得季窈皱眉。
 




“这可怎么办?”大半夜的,难道还把仆人叫过来给他们洒扫收拾不成。身后少年将她拉至门外,带到原本自己住的那间屋里来。
 




“还好我这边能将就一晚。里面暖和,你进去待着,我去你房中将被褥和炭炉都拿来。”
 




烛盏放在桌上,季窈起身仍是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她也想帮忙。
 




“你病没好完,方才沐浴又受了凉,别被风再扑着。”
 




季窈不听,尾随他进到自己房间将被褥接过来,表情明媚,“兴许是物极必反呢?我现在可精神了。”
 




抱着东西,走路时难免看不清脚边。她路过窗边的时候不慎将方才南星放在一边的药碗打翻,药汤洒满脚背,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刚想说她笨手笨脚,南星看着地上咕噜噜直转悠的药碗,突然眼神一凛。
 




“等等。”
 




他放下手中炭炉,将季窈头上盘发的银钗拔下,钗尖触及地上药汤。方才月光下细瞧,那银钗尖端便在月色下一点点变了颜色。
 




“果然,有人在师娘你的药里下了毒。”
 




难怪她总是一喝完药就犯困,这几日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迷药下去!
 




少年脸色沉下去,转身就准备走出去,季窈将他一把攥住,阻止他离开道:“去哪儿?”
 




“叫人来去药房给你找解药。”
 




她赶紧把人拉回来一些,叹一口气,“大家都累了,别折腾他们。再说我不是没喝嘛,现在有精神也有力气。下毒的人应该只是不想让我过多参与到这些事情中去,并非是要我死。”
 




可南星想不明白,这药是他看着丫鬟去药房拿的,也是自己和丫鬟轮流看着煎的,下毒的人是如何找到空隙将毒放进去的?
 




会转过身,少年面容又带上几分愧疚,“若凶手想要杀你,我……是我不够仔细。”
 




她看他蹙着眉,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眉中轻揉,柔声道,“我知道每一碗端来的药你都先尝过一口,可能这就是迷药,毒不致死,所以你喝了才没反应……你对我已经很好了,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以他的性子,怕是要缠着她一整夜。于是她赶紧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岔开话题,“我后背疼得厉害,还等着你给我上药呢。”
 




这招管用,南星即刻从愧疚之中抬起头来,接过她手上被褥,另一只手单手拎起炭炉回了房。
 




酥灯照夜长。
 




轻纱帐下,少女松开衣襟向后展开,露出光裸的后背。方才被划伤的血痕已经止住血,只留下一条长达两寸的乌红色痕迹。她听着身后传来药瓶罐子丁零当啷的声音,静待片刻后一块湿冷的巾帕覆上少女后背,冷得她浑身一颤。
 




南星手上动作温柔,替她先擦拭伤口,“这时候没有热水了,我在手里捂了一阵,可还觉得冷?”
 




“不会。”
 




透过纱帐,她看到少年的影子倒映在床幔上,回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她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畏惧。
 




“南星,钱财真的就比亲情还重要吗?”
 




清理完伤口,少年又拿来药酒覆上巾帕,轻轻点在少女后背上,不甚在意道:“钱财在我看来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它让世间一切美好的情感都变了味。”
 




“可在大多数人眼中,它能换来想要的一切。身边人会因为我有钱而更加爱我,对我更好,他们会因为我掌握着财富而善待我、重视我,甚至不惜为我所用。”
 




她的想法很世俗,却也很实在。
 




与之相比,他似乎理想化了一些。
 




替她擦药的手顿了顿,拿过桌上最后一个药瓶里将药粉沾上指尖,涂抹在季窈后背上。
 




“这就是师娘如此努力经营南风馆的理由吗?你希望用钱财换来何物?”
 




这倒反而把她问住了,她低头沉思起来,没注意到衣衫下滑,也没注意到身后少年的眼神越来越沉。
 




“我没想这么多……从努力自保,到开始在乎起身边人过得好不好,到后来自认为自己有能力帮助更多人,于是对钱财的渴望愈发重了。再说也不是我规定好吃的东西都卖得贵,好看的首饰都要好多银子才能买到的,在没有掌握更多的权利之前,先顺应这个人世,有错吗?也许是我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贪心了罢……”
 




果然人活得越久,只会越来越贪婪。
 




想要活着,想要好好的活着,想要带着身边人一起好好的活着。欲望如无底洞一样让人害怕。
 




她这般坦然,面对自己的欲望毫不遮掩。
 




而他除了家里那一堆臭钱,好像什么也没有。正好,她应该是喜欢钱财的。
 




少女身后,他的眼神变得炙热,季窈察觉到他已经给自己上药完毕,正准备将衣衫穿好,一双手臂突然从身后将她环绕,将她捉在双掌之中,轻轻捧住。
 




灼热的温度通过掌心传至少女心口,接着温热覆上她后肩,少年闭着眼睛,唇瓣擦刮过莹润与雪白,带着无限的柔情。
 




“师娘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樱桃似乎不该是这个季节成熟的。
 




可它偏偏就是在这温暖如春的帐幔之中结了果子,红润的,饱满的,揉搓之间满是香气,让人想要一尝它的鲜甜。
 




雪梨褪下外皮,内里也极雪白莹润,哪怕浅尝辄止,鼻息间也布满好似入春时节自山野枝头飘来的一阵清香,不时伴随一声难以抑制的忘情。
 




油酥灯燃到后半夜,光已经暗了许多,少女感觉到身子逐渐回暖时,即使凝神回过头来,也看不清身后人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抹不属于冬夜的炙热环绕在四周。身前有,身后也有,仿佛要将她与夜色一同点燃。
 




“啊我、我没什么想要的。”
 




她被翻转过来,昏暗灯火下,是被窥伺般的渴求眼神。
 




雪梨也好、樱桃也罢,自是要放在掌心揉捏一番,确认是否软糯成熟之后才可以入口。
 




自小练武的大掌心力道骤然加重,宽厚的背影石墙一样压上来,裙摆下雪白弯曲的线条被迫伸直,在榻上缓缓张开。
 




“那我便将一切都放到师娘面前来,供你挑选可好?”
 




蒸腾的气息四散在空气中,宛若蒸腾的水汽,濡湿的轻纱将下面一同沾湿,黏糊糊的铺在最里头。剥开樱桃时不慎沾上沈液,香腻顺滑,果实的核刚刚露头又被狠狠推进去,再不给人瞧见它的机会。
 




沉寂的夜色让再矜持的人也变得油嘴滑舌,滚烫温度捉住躁动不安的白雪线条慢慢盘踞,缠绕。
 




“不许松开。”为防止她后肩刚处理好的伤口再次被碰伤,少年只稍稍起身两人就从纱幔里走了出来。
 




获取后又消失的失重感让她只能选择将唯一的依附紧紧搂住。
 




这倒正好让夜色更加浓厚起来。
 




每往前走一步,就有额间细汗都会随着晃动不断下落。两人走过房门口,南星刚好瞧见面对着山庄外,那扇乌木小窗隐隐有鸟雀啼鸣声,便带着她往小窗走去。
 




他实在喜欢这样,跳动的樱桃可爱极了,还时不时刮蹭到他。
 




可这几步也着实走的有些快了,细碎的声响接连传来,季窈仰面看着房顶,下唇几乎咬破。
 




迷望山的秋真的太干了,再不喝水,她就快□□死了。
 




神魂颠倒之中,季窈身后的小窗突然被打开,一阵冷风扑面惹得她浑身一颤,只感觉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不停的缩紧。南星亦是愣住,一忍再忍,确实也是仗着年轻忍耐力强,才没有让自己在心爱之人面前丢了颜面。
 




一件男式外袍在窗沿边落了脚,细致环上她周身,带来些许暖意。随后她的脸又转了过来,朝着窗外夜色略探出头去,双臂随外袍一起攀在窗沿边,开始欣赏起夜色来。
 




是鸟啼声吗?好像又不是。无人处深山里哪来的细碎婉转,声声泣露?
 




但要说不是,那这深夜里唯一一扇打开的窗户下,比月光还要皎洁三分,并伴随阵阵滋滋匝匝的动听声响,除了鸟雀又会是什么?
 




季窈嗓子都已经有些干涩无法出声,偏偏一点也没觉得冷,一张妩媚的脸羞得通红,不顾深夜里那股没来由的炙热难灭,只想要躲回窗户里面去。
 




“让人看见可怎好。”
 




少年三魂七魄皆失,好似飞上九霄云外一般愉悦畅快,沉声安慰道,“没人看见,常住在林子里的人,谁会在乎这些动静?”
 




那也不行,忒为难了些。
 




他越说没人看见,她就越怕被人知晓。冷风刮过她又起了一阵寒战,他忍不住开口唤她。
 




“师娘。”
 




“别、别这样唤我。”
 




每每他在这种时候唤她“师娘”,总能引起她深深的罪恶感。
 




少女娇憨的求饶算是最后一道猛药,逼得南星完全没了办法,全线缴械差点松手。
 




感觉到自己往下一沉,少女忍不住惊叫一声,惹得窗外一阵鸦雀惊飞。她脸红胜血,面口袋一样挂着只不停的催促他抱自己回房。
 




将盛有冷水的铜盆架于探炉上,静待水稍稍温热用于擦身的间隙,面前细碎的吻又落下来,惹得季窈往后躲。
 




“不要了。”
 




俊逸风流的脸只凑过来,循循善诱,“今日还未曾亲到,就一下。”
 




可他没说这一下有多久。
 




交椅靠背不太稳固,两侧把手更是摇摇欲碎。有些被动立在上头,还要忍受自己悬空随时都会落下的危险。直直地杵在只知道满脸坏笑着等她支撑不住坐上去,浑圆上全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印记。
 




“坐下来罢。”
 




她才不要!
 




谁知小窗里风也一并钻进来,拂过少女面庞又打着圈绕到她后背,于满头青丝垂肩处暂做停留,她没能忍住,脊背正中凹陷处一阵酥麻,她便宛若失去绳线牵引的木偶一般垂落下来。
 




她这下子感觉自己比满月还满了。
 




好在东厢房这边剩下的人已经不多,否则此刻必定被惊叫声吓醒。
 




季窈捂住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情绪起起落落之间开始抱怨他。
 




“疯了你。”
 




回应她的只有凑过来的唇。
 




直到油灯最后一节灯芯燃尽,她才等到面前人给她擦身。
 




带着无尽的倦怠与疲惫回到帐幔中,她眼睛已经闭上。
 




南星满眼爱恋的瞧着她,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
 




“那我日后换个称呼,可好?”
 




她眼睛都懒得睁开,只靠在他怀里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
 




“平日里无妨,只你我独处时换个称呼罢。”
 




让她少些负罪感。
 




“那要叫你什么?窈儿?窈窈?”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钻不进她耳朵了,季窈揉着鼻子,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都好。”
 




宠溺的一吻最后落在少女眉心,他嘴角边始终挂着淡笑,陪她一起躺下去。
 




“窈儿。”
 




**
 




天色未明,窗外霜寒露重,凝结成水雾将窗几沾湿,哪哪儿都透着寒气。
 




季窈靠在南星怀里睡得迷迷糊糊,耳边暮然传来一声呼唤。
 




“窈儿,醒过来。”
 




那声音悠扬轻缓,分不清说话的人是男是女,只觉得好似一阵微风钻进耳朵里,隔靴搔痒似的,不甚痛快。季窈以为是南星唤她,闭着眼睛嘀咕了一句,“让我再睡会儿罢。”
 




那声音仍是空灵,“窈儿,醒过来。”
 




她只好睡眼惺忪从尚睡熟着的少年怀中起身,开口应答道:“做什么……”
 




话音未落,少女美眸立时睁大。
 




又是那张带着红蓝相间,画满神秘图腾的可怖面具,近在咫尺,几乎要将森长的獠牙一口扎进季窈的脖子,把她吸食干净。
 




下一瞬,季窈彻底从梦中惊醒,轻微的动静让那双搂着自己的大手又紧了紧。她看清室内昏暗一片,床幔纱帘之外空无一人,便知道自己方才所见的都是梦。
 




缓过神,她倒没有觉得那张面具有多恐怖,反而带着一丝熟悉感,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梦中人为何要唤自己“窈儿”?
 




昨夜南星第一次这样叫她的时候,她已经是神魂俱无抽不出心思来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倒觉得这个称呼也格外熟悉。
 




她挣脱开身边少年的束缚从床上坐起来,嘴里喃喃道,“窈儿……”
 




此刻外头还黑着,估摸着刚到卯时。季窈被这个梦惊醒后没了睡意,既然屋子里点着碳十分暖和,她披上外袍打算坐到窗前吹吹风。
 




面朝山庄外的那扇窗户承载了她昨晚羞耻的记忆,少女犹豫片刻,伸手将朝向山庄内的那扇窗户打开。
 




桂花的香气在窗户打开的一瞬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随着花瓣飘落的方向看去,朦胧虚影间,季窈瞧见工匠房方向似有微光闪动,像是有人在房中一样。
 




“这个时辰,谁会在那?”
 




不会是凶手吧。
 




垂目沉思,她回头看了看床榻上尚在熟睡中的南星,拿起他放在桌边的宝剑,推门出来决定往工匠房去。
 




临到门口,屋内昏黄色烛光映照下一个纤瘦的身影一闪而过,被季窈一剑捅穿窗户,将剑刃抵在那人下巴。
 




“谁在里面?”
 




窗内人也不应答,只伸手推开窗户,露出春风和煦的面容。
 




“商陆?”
 




收剑入鞘,季窈迈步进来,看到他还在秉烛夜读那本《鲁班书》,早前被阿豹撕去的一页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找了回来,此刻正将将用涂上浆糊的纸条粘回去,勉强可以阅读。
 




“我睡不着,便想着还是早些将四方锁打开。兴许拿到钥匙开了暗道里那扇门,这山庄里的杀戮才会彻底停止。倒是掌柜你,怎么起的这样早?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昨夜压根也没时间睡……
 




“咳,梦魇了睡不着,见你这里烛还燃着就出门看看。”
 




商陆在商老爷书桌的对面坐下,抬头看着头顶四方的屋顶脊梁,脸上挂满怀念。
 




“小时候同娘亲住在这里,虽只有短短几月,我却最喜欢往这间屋子里跑。舅父他是个充满趣味的人,万事万物落在他眼里都是趣意、都带着秘密。这也是他喜欢迷望山的一点。那时候我的眼中只有他从外面搜罗回来的这些玩物,他却老是让我抬头看,看云、看雾,看星斗挂满银河,看夕阳染红砖瓦。”
 




季窈循着他的视线抬头,却只见到头顶漆黑的屋顶和深原木色的房梁。她不禁又朝着窗户看去,视线被窗外葱茏的草木挡住,只能窥见天空一隅。
 




“这个房间的视线远不如东西厢房尽头的那两间房视线好,你若想再看见朝霞日落、星斗银河,这里并不是最佳选择。”
 




温润似玉的少年郎收回目光,低头浅笑出声,随后站起身来走到房屋正中间八足四方香己边,冲着季窈神秘一笑,“也不见得。”
 




说完,他双手捧住香己上青瓷贯耳瓶轻轻往左旋扭,承托住香几的那本石柱顺势跟着一起旋转起来。一阵沉闷的机械转动声响起后,两人头顶上四方的黑色屋顶登时抖落灰尘几许,接着整块平滑的屋顶开始缓缓向左边滑动,疏落的微光一点点将季窈面容照亮。
 




“这屋顶竟然可以打开?!”
 




第50章 穹顶之外 “我有进步吗?”
 




晨间,第一道曙光夹杂些许水汽照在季窈脸上的时候,她双眸微微眯缝,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久违的秋日暖阳,她竟然觉得有些刺眼。
 




滑动的黑色屋顶逐渐左移,伴随木质齿轮和机械转动的声音一点点将整个天空露出,直到屋顶滑动完全完毕,一切细碎的声音消失,归于宁静。
 




她呆呆地看着头顶这一切,紧张到嘴都忘了合上。
 




商陆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缓步走到少女身边,与她一同抬头看着四方的天空。
 




“我第一次看见舅父用机关将屋顶打开,露出澄澈的夜空星云时,反应可比掌柜你激动多了。”
 




回过神来,季窈忍不住走到香几前,对着花瓶座底下连接石柱的机关看了又看,满脑子都是刚才整个屋顶从自己面前消失的场景。
 




“太厉害了!没想到你舅父的机关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仍是笑笑,语气里却不自觉带上几分自豪感。
 




“从前,山庄里的人各自忙碌,眼里都只装着自己关心的事情和人,加上舅父不常使用,所以这机关知道的人不多。我有幸一次晚睡起夜,被他叫到这房里看星星。”
 




他目光悠远,美好的回忆仿佛就在眼前。
 




“那时候山顶太冷,没人愿意去那里守着看风景,可那晚,我与舅父躺在摇椅上,后脑勺枕的是金丝软枕,脚边炭炉里烤着地瓜,手边还有他刚泡好的热茶。头顶星辰无数,闪耀好似白昼一般。舅父把烤熟的地瓜掰开一半递给我,一边跟我说他走南闯北遇到的奇人异事……那是我儿时最无法忘怀的一天。”
 




穿过云层,阳光倏忽间已经将整个工匠房内部照亮。天亮了。
 




透过他的描述,季窈仿佛感觉满天星斗此刻就在眼前,两人正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日光,云层却肉眼可见的一点点下移,又将日头逐渐遮盖。
 




山顶的云离得太近,她恍惚间竟生出那云要贴到自己脸上来的错觉。
 




商陆走到香几前,将花瓶朝反方向微微转动,四方的黑色屋顶板再次缓缓出现,一点点将屋顶复原。
 




商陆则是投来带着歉意的目光,“每日降雾的时辰自不必说,是肯定不会将屋顶打开的。偶尔运气不好遇到下雨,也会让仆人丫鬟在洒扫的时候对于地上莫名多出来这么些雨点子也心生怀疑呢。”
 




“是啊,那雨点子打在地上也太明显了……”
 




她话还没说完,脑子里却感觉听起来似曾相识。少女仰面,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之前像是在何处见到过一般……对了!”
 




她灵光一闪,转过头去冲着商陆兴奋喊道:“是四方锁!你之前将四方锁第一个孔洞打开的方法就与这屋顶一样,是将方片木块取下露出中心来,若有雨水从四方孔洞中露出,地面即刻沾湿,可不就是一样的?”
 




经她如此一说,商陆也意识到了,他一拳锤在自己手心,恍然大悟道:“不错,当初我也问过舅父,说为何要将工匠房造成如此工整的四方形,他只说四方天地锁万物,也锁人心。我当初以为他说的是头顶的风景,没想到是竟是暗示与四方锁的解法!”
 




可到底如何控制注水的用量,才能刚好让沾湿的棉片停留在锁芯口以开启四方锁,季窈仍是没有头绪。
 




商陆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温声道:“要不要再去问问阿豹?看他是否知晓更多有关工匠房和四方锁之事。”
 




**
 




进到后院时,天上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雨。后院不及前院草植丰沛,修剪得当。加上近日山庄里人死的死、伤的伤,穿堂回廊外疏于打理,已有些许颓败之势。
 




季窈专门又回了一趟房间将四方锁带出,与商陆一同来到后院,数着房门找到关押着阿豹和管家的房间时,发现房门竟然呈半虚掩的状态。
 




门闩上的锁不知被何人砸开,此刻掉落在地上,与断开的锁链一起被杂草虚掩,上面沾满露水。
 




见此情景,两人脸色大变,赶紧推门进来,果不其然瞧见房中空无一人,只有稻草堆上印出两个人形的凹痕,能证明这里曾经被关押过两个人。
 




“怎么会这样?他们人呢?”
 




从地上将断开的锁头和锁链捡起,裂口处参差不齐,豁口上有好几处痕迹,一看就是经过反复捶打才将之砸开的痕迹。她起身侧目看来,见柴房门紧挨着旁边的窗户,此刻窗户也并未上锁,轻轻一推就可以打开。
 




商陆走出来,脸上满是担忧,“会不会是他们在柴房里找到了斧头一类的工具,就从窗户伸出手来将门锁砍断然后跑了出去?”
 




“呵,”季窈冷笑着把玩手中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且不说如果他们挣脱,绑他们的绳子一定会掉在地上不可能被他们带走,就算他们真能挣脱掉绳子打开窗户,那直接从窗户出去不就行了,还劳心费神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砍锁做甚?凶手的把戏未免过于拙劣。”
 




想让他们以为是阿豹和管家做贼心虚,自行挣脱逃走,之后便死无对证了。
 




“可若他们不是凶手,为何要跑呢?”
 




“说第二天把你扔下悬崖,你不跑吗?”少女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之物,便将锁头锁链随手一扔,转回前院来。
 




“可就算阿豹和管家不跑,第二天一到他们照样会死,案子尘埃落定,对于手凶手而言,结果难道不是一样?”
 




是啊,既然要让他们承担罪名,杀了,比不放走他们强吗?
 




除非……
 




顺着这个思路,季窈无意识下将手指放到唇边,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除非他还有没完成的事,需要替死鬼活着……不好!去前院!”
 




两人撒丫子往前院跑去,刚到穿堂,立刻与迎面赶来的南星面对面撞上,后者将她一把拦住,不悦开口。
 




“一声不吭跑到后院来做甚?这又是去哪儿?”
 




她急得在南星怀里挣扎,指着东西厢房的方向吼道:“商陆的二哥和四妹有危险,你快放开我!”
 




商陆准备往西厢房商雪诗的方向去,回过头对季窈道:“我去雪诗的房间看看,就辛苦你和南星去一趟我二哥的房间了。”
 




三人分头行动,跑向西厢房的脚步恨不得一快再快。
 




此刻西厢房只有商怀墨一人住着,最是幽静,两人还没跑到他房门口,雨势忽然变大,豆大的雨珠稀稀拉拉打在树上叶片,声音刺耳,接着如注的大雨倾刻间从连廊外倒灌而下,被风不断吹到少女脸上。
 




季窈眉头蹙起,心中不详的预感更重,顾不得什么淑女风范又将裙摆提高几分,飞奔似的跑到商怀墨房门口,伸手拍门。
 




“二郎君!二郎君你在里面吗?!”
 




“让开。”南星示意季窈退后,自己抬脚一踢,房门随之掉落,重重的地摔在地上。一阵灰尘四散炸开,两人捂着口鼻走进,待尘雾散去,整个房间散乱一片,床幔、纱帘被扯烂,花瓶古董全部砸碎,桌椅掀翻,一片狼藉。那扇面朝着山庄外的窗户又被打开,上面沾满脚印。
 




季窈扒在窗边往外看去,倾盆大雨之下雨雾重重,什么都看不清。她刚抬起一只脚攀上窗台,正准备跳出去,被南星一把拉下来搂住腰身,厉声呵斥道:“下这么大雨还追,不要命了!”
 




“可是他会死的!”
 




“那你也不能……”话音未落,暗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季窈正打算走到衣柜门前细听,门外不远处东厢房外同样传来巨大的砸门声,在安静的山庄中显得格外瘆人。
 




看着仅剩的三两仆人往那边跑去,季窈赶紧拉上南星往商雪诗的房间奔去。
 




商陆身子纤瘦,又不会武功,撞了半天愣是没能将房门撞开,南星赶到后立刻一脚踹开房门,众人才得以进到房中。
 




“雪诗!雪诗!”
 




虽然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桌椅花瓶也都完好,但绕过屏风来到里屋,床上同样空无一人。
 




负责在西厢房这边巡视的丫头素玉急得全身发抖,止不住的哭喊,“不对啊,我一直在走廊外站着,四娘子房中一直很安静,也无人进出啊!”
 




少女在屋内环视一圈,蹙紧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同样是自房中消失,这里实在太干净了些。”
 




凶手到底是如何避开丫鬟视线进到房中,又是如何带着商雪诗离开的呢?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扰得季窈心烦。她与南星、商陆对视片刻,三人同时眼神一亮,伸手指向衣柜脱口而出,“暗道!”
 




几人赶忙打开衣柜,果不其然暗道的门闩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他们点灯走了进来,看见地上果然有一双湿漉漉的脚印。
 




“有了这条暗道,他可以直接从无人居住的商老爷卧房直接到达商雪诗房中将她带走,然后再从商老爷的房间出来。”
 




商陆面露不解,小心翼翼跟在后面道:“凶手为何要将雪诗带走?再说这里走出去不仍是山庄里面,舅父的房间吗吗?”
 




跟着那串浸湿的脚印,一行人成功从商老爷的房间走出来,却见脚印一步未停,又继续往另一扇衣柜门里而去。
 




季窈看着那些脚印上的水渍,恍然道无道:“糟了,原来商怀墨房间打开的窗户上那堆脚印不仅仅是他将商怀墨带走时留下的,也包含了他将商雪诗带走的时候留下的!你们看这串脚印,凶手必定是在下雨之后才进到山庄之中将商雪诗带走的,我们现在追说不定还追得上!”
 




听到有可能找到商雪诗,众人瞬间都振奋起来,大家追着脚印又从暗道另一侧一路跟至商怀墨的房间,季窈却发现原本只是杂乱不堪,沾上些许泥土的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串带水渍的脚印。
 




“方才我们撞门进来的时候地上地上还还没有这串脚印啊!”
 




难道他们从商怀墨的房间离开以后,凶手才带着商雪诗穿过暗道从窗户逃走吗?
 




太不可思议了。
 




少女身上瞬间汗毛倒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商雪诗乖巧懂事的模样不断浮现在季窈脑海。她是个不争也不抢的好姑娘,不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放弃掉。
 




“哎呀不管了!”季窈没忍得住,一个箭步跨上窗台跃到外面,开始追着地上被踩塌的草丛脚印往山里追。
 




南星没想到一个不留神还是让她跑出去了,赶紧跟着追出来。
 




“师娘!快跟我回去!”
 




“我不回!我要找到她!凶手没有选择将她杀死在房间里而是将她带走,说明她可能还活着!”
 




越往深林深处走,草植也就也茂盛,直到她再也看不见脚印的方向,大雨之中只能攥住南星的衣袍,同时对身后跟过来的人大喊:“就从这里,大家分散去找!遇到危险大声喊!”
 




商怀墨和二夫人不在,此刻季窈便是这群人里的主心骨。
 




众人听令,即刻四散开来呀向外寻找,仆人这时候又拿了几把伞来,南星给她撑在头上,以防她事后生病。
 




沿着山路一直往上,季窈倏忽然瞧见一簇杂草丛生的荆棘之中莫名凹陷一块,走近看,才发现正是面朝下,脸上被荆棘的刺多处划伤,此刻正双眼紧闭的商雪诗。
 




“快,把她扶起来。”
 




少女正弯腰,被身后少年拉住将雨伞塞到她手里,自己则是跨步走上去,不顾双手被刺伤的疼痛将商雪诗翻转过来,拦腰抱起。
 




与此同时,不远处山巅上的一处低洼山洞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接着仆人阿虎的呼喊声传来:“找到二郎君了!”
 




**
 




午时过后,暴雨暂歇。
 




迷望山雨后初晴,温吞的几缕日光穿透云层打在季窈脸上,却一丝温度也没有。
 




她换好衣服回到前厅,见硕大的前厅里众人脸上皆是比她有过之无不及的疲惫,却仍忙着给躺在两张贵妃椅上,仅一扇屏风之隔的商怀墨和商雪诗两人擦拭身体。
 




商陆身上还穿着湿衣服,看见季窈来了赶紧上前查看她的脸色。
 




“掌柜可有觉得身上哪里不好?”
 




早前儿的病还没好完,若这下子再病了,可他叫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少女目光落在商雪诗的身上,略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担心,“之前会病那么严重,是因为有人在我的药里加了迷药,如今我没吃了之后已经完全好了,你不用担心。”
 




如此严重的事,她只当作寻常就这样随意讲了出来,还没等商陆进一步反应,她已经将话题岔开,“他俩如何?”
 




商陆回过头去,眼里尽是凄凉。
 




“二哥和雪诗身上都有多处伤痕,其中雪诗脖子上的掐痕最为严重,她现在呼吸微弱,手脚也冰凉得不成样子,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今天……另外将二哥救回来的仆人阿虎说,他是寻着一排脚印跟进山洞找到二哥的,且只有那一排脚印,所以有可能不是凶手将二哥带走,而是二哥为了躲避凶手才会选择从窗户逃跑的。”
 




关于商怀墨,季窈没怎么仔细听,只专注在商雪诗身上。凑近些看,丫鬟正在给她擦拭上半身的水渍,将湿衣服换下来。
 




男人们都从屏风内退出去,留下季窈和素玉在里面。她看见商雪诗脖子上确实有很重的掐痕,指印之长,几乎要将她整个脖子环抱住。
 




就在素玉给商雪诗换衣服的间隙,少女目光扫过商雪诗身上各处伤痕,却在她肩头骤然停下,双眼睁大。
 




“这……这是……”
 




商雪诗右肩肩头三条近两寸长的抓痕已经结痂,从伤痕的颜色来看,抓得很深,就算完全愈合痕迹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抓痕……”
 




难怪她那个时候才会有那种反应……
 




南星自己简单收拾完自己后,见季窈又不见了,赶忙追出来找她,却刚好在迈步走进前厅的同时与走出来的季窈撞上。
 




“又去哪里?”
 




季窈火急火燎,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去商雪诗房间!”
 




撞开的门此刻还躺在地上,两人迈步进来,屋内被日光照亮,却仍是显得十分昏沉。
 




少女目光缓缓从整个房间每一处角落划过,因为激动的关系,呼吸有些紊乱。南星走到她身边,见她面色微微泛红,不知道她又发现了什么。
 




“你又看出什么蹊跷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季窈蹲下身,以手划过地面,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缓缓道,“同样是从房间里被凶手掳走,商怀墨的房间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这里却一应如旧,陈设摆件丝毫未动。且按我们从暗道里找到带水渍的脚印来看,凶手应该是先将商怀墨带走以后又折返回来将商雪诗带走企图掐死的,那为何他从下着雨的山庄外面进来,到房间中掳走商雪诗,地上会如此干净?”
 




回想当时他们撞开门的那一刻,房中确实光洁如新,地面也一尘不染。
 




这确实说不通。
 




两人蹲在地上,四处看去,季窈的眼神骤然一闪,移步到衣柜门边上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南星走近看,她手里捏着的竟是烧断的熏香。
 




“会是迷香吗?”
 




靠近鼻间轻嗅,一种头晕脑胀的感觉即刻传来,她赶紧将之拿远,甩了甩头,“应该是。这就能解释,为何商雪诗被带走的时候,我们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因为她被迷晕了。”
 




“这或许就是她没有同凶手争执起来,将房间弄乱的原因。”
 




“那为什么他去找商怀墨的时候不用?一个大男人再怎么瘦弱,也比一个小娘子更难制服吧?”
 




除此之外,她仍不明白,为何凶手要费尽心思将她从房中带到外面杀死,而不是直接在房中将她杀死。这与他前两次的杀人手法截然不同。
 




或许整个房间里还有其他线索。
 




房间里四处翻找片刻,季窈瞧见桌山还放着许多尚未扎好的穗子。
 




如果她没记错,二夫人和商雪诗一直在房中做着打穗子和扎灵幡的活。穗子通体雪白,前端细绳全部扎成一捆,成堆的放在篮子里。季窈随意拿起一捆,放在阳光下细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照得她眼花,她似乎在细细密密的雪白之中瞧见一点红色。
 




将绳子解开来一段段看,其中一段上果然染上一点红色物质,她凑近闻又什么也闻不出来。
 




“在看什么?”
 




南星凑近,她正好将绳段递到他面前,“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不像是血,但又没有气味。
 




他干脆接过绳段放进怀里,“我带出去问问其他人。”
 




“好,那你再陪我去商怀墨的房间看看罢。”
 




与商雪诗的房间相比,商怀墨的房间简直像被倭寇扫荡过一般凌乱不堪,整个房间上下除了靠墙书架上的书册子尚完好以外,找不出一件完整的器物。
 




季窈背对着南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正打算凑上前去问,少女却突然回头,一个手刀冲着他的面门就要劈下来。少年下意识仰面躲过,接着伸手想要将她手腕握住,她眼疾手快地抓起手边迎风飘扬的纱幔往南星面前一扬,整个人侧身灵活退至一边。两人随即在屋子里打起来,南星下手轻但出招快,季窈一边躲一边不停地拿起手边顺手的东西还击,打闹一阵后,少女一个分心,被南星从身后掐住脖子往自己怀里带,接着两人便一起坐在了交椅上。
 




她坐在少年大腿上,有些微喘。
 




“我的功夫有进步吗?”
 




看她满面绯色,朱唇皓齿,说不出的旖旎,他忍不住在上面轻啄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窈儿一向最是聪慧,每一次我与你过招,你都能将招式运用得更加自如,收放之间游刃有余,更甚从前。”
 




她听到夸奖,却没有想象中高兴,而是带着南星继续往房中四面陈设看去,“那你说,商怀墨身子病弱又不会武功,断不至于像我们一样能与凶手周旋这么久,这房中是否有些凌乱过了头?”
 




“你怀疑,是凶手故意把这里制造成打斗过的样子,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在房间里见到商怀墨?”
 




“也许吧。”
 




从他膝上下来,季窈继续在房间里随意查看。摔碎的花瓶在位于窗边最近的束腰六足香几边,无数碎裂的瓷片中,却静静地躺着一块绢帕。
 




“这里怎么会有一块巾帕?”
 




南星同她一起蹲下来,怕她伸手去拿的毛病会不小心割伤手指,他先一步将绢帕拿起来,温柔地递给她。
 




“兴许是平日里自己也偶尔擦一擦心爱之物呢?”
 




“不对,”季窈看他拿东西的位置,果断否认,“如果这东西是在花瓶外面放着的,那么花瓶砸下来的时候,这些碎片理应都洒在巾帕上面才对,但你也瞧见了,这巾帕是在所有碎片之上的,也就是说,它是从花瓶里掉出来的。”
 




将绢帕展开,一块不大的乌红色血渍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是他受伤之时用来擦过伤口的?”
 




似乎也说得过去。至于为什么要放在花瓶里,就要问他本人了。
 




少女指腹轻轻从已经完全干掉的血渍上面划过,明显的凹凸让她眉头一紧。放在阳光下与之完全平视,她带着惊喜开口,“快看,这血渍印中间有一道由窄变宽的流畅凹痕!”
 




准确的来说,是一道类似锥子形状的压痕。
 




若这绢帕上没有血渍,再深的压痕只需要短短半日即可完全复原,可上面沾了血,待血迹完全凝固,它便不会再复原。
 




这精神一好起来,此前她没能想通,觉得怪异的许多地方,如今也都可以想通了。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魔/蝎/小/说/m/o/x/i/e/x/s/.c/o/m